唐襄沉吟了,低声自语道:“紫十二之上的子代,我记得都结婚了,只剩下这一个未娶。这孙辈的紫氏如何拿得出这样的排场娶一个天枢宫主呢,我还以为是给十二郎求娶。孙辈……却也太能破费了,紫四郎在家里又不算特别得宠。”
房瑜点了点头:“倒确实,不过子辈争宠已有十余年了,此时娶一位天枢宫主岂不如虎添翼,或许能靠着鱼宫主的才能,把家业勾弄起来。”
唐襄道:“这紫剑慈不为亲儿子十二郎娶妇、放着四子破财给孙辈下聘,看样子十二郎确不在了。就没有人问过十二郎君的去向?”
“我倒也不怎么和杭州有来往,紫阁的生意都是上官阁主去谈,谢昌玉随的。听说是五六年前,这十二郎有一天忽然就不见了,上天入地也找不着,阁中可是有许多小娘子为之绝食的。但终于是找不到了,就和当年……啊,有人说,莺夫人当年是紫阁出身,是真的么?她们说十二公子就和当年莺夫人亡失一样,一夜之间就人间蒸发了,再也没有人见过。”
唐襄在长安时,仅凭那半面之缘,她就模糊地想到过那位满身镣铐的少年就是颇负美貌盛名的紫阁十二郎,但苦于没有直接的证据,她也不好下论断。上官武说此人是莺奴的护卫,可是事后却又不知这个人去了哪里,连莺奴也不提了,这种神出鬼没的行迹也正像是他。
“亡……失……不深究了罢。我怀疑他还活着,因为莺奴也活着。你且回去了,我说了这许多,头昏脑胀的。我要交代你的事都已说完了,你与他们好好道别,我亦会常常给你去信的。”因为房瑜要走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多的话要与他说,醒转时自己也觉得心情异于常日。
以前总觉得房瑜吊儿郎当,又怪他好女色,老大不婚。而她自己打破了某些旧局后,反而觉得房瑜比别人可爱一些了。
房瑜也预备起身。他再看了唐襄一眼,柔声道:“我不打扰了。姐姐休息几日,气色比前些日好多了。你珍重,孩儿出世、得了名字,写信告诉我!”
唐襄笑着应允了。
他既完成了莺奴给他的任务,听了唐襄对他的交代,收拾完行李就预备去长安上任了。黛黛这才得知父亲“不要她了”,哭得撕心裂肺,房瑜也不免难过,但说:“黛黛乖些,世上哪里去找莺夫人那样好的师父,你多保重自己,不要让人欺负你。”
黛黛虽小,但逻辑算得很明白,竟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明明是爹爹欺负我呀,为什么抛下我不管!”
她这一说,房瑜一个大男人也哭了,但觉无话能答,将小小的房松黛抱起来拍了一阵。女孩儿的身体柔弱得像柳枝。他自言自语般说道,许多事情爹爹也说不清楚,但养育之事靠我是靠不住的!与其待你大了才悔,不如早日将你托付给可靠之人。莺夫人如此玉质,上官武那样敏慧,一手抚育还不是险些污损了她的天才。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更比上官武柔懿,怕一样折损了你。长安法严厉而人芜杂,你在那里战战兢兢长大,将来最多做一个闺中妇人。就听爹爹的,和莺夫人学些身法道理,好么?
房松黛似懂未懂地趴在父亲肩膀上听着,渐渐停了哭泣。等房瑜将她放下时,她说道:“那爹爹路上走好……黛黛明天去长安看你哦。”
房瑜这才微微笑了,替她擦了擦眼泪,转身翻身上了马,留给女儿一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