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岫十岁以后大概一直被锁在这个地方,上官武带他出去的时候,地上血还未干,不知道他在过一种什么样的生活,而且又执意留在这里。留在柱旁的鲜血该是他自己的,但又可能从未死成过,未明是他自己寻死,还是有人在残害他。
这就是那个玉碎的房间。
婚后鱼玄机拒绝了大夫人分派的侍奉奴婢,说身边带着天枢宫的机密,不能给人看去。这倒也合理,紫剑慈同意了,但不派奴婢自有别的办法监视。美妾新纳,主人多来看望也是应当,紫剑慈隔三岔五便来院里坐,要她陪侍,到了夜里也不去别处。夜幕一来就是她的噩梦,宫主这都没有崩溃,芳山几乎骇狂了。
紫剑慈每日至少有一两个时辰必须到东苑去,鱼玄机趁着丈夫短暂离开的时间,快手修固门窗。用这点时间,她花费四天,把西四厢房的两面都换了闩锁,连芳山也不能随意出入。
她随嫁带着全套的机关套械和木工刀,甚至将天枢宫里最后的几梭天蚕丝都带来了。谁也猜不到她把这贵重的东西藏在了哪里——她结婚时戴的那顶假髻是天蚕丝盘成的。这东西固然要省着用,盘进假髻只是她平淡的绝望中产生的一点冲动,就像开个玩笑。在这些事上,她就和年轻时的幽鸾一样既好笑又古怪。
芳山看着西四厢房这密室落成。鱼玄机忙完,将手里工具一扔,松了口气,转头央求芳山把那箱随嫁的药材搬进来。因她做工时一直喊着饿,芳山应道:
“宫主先歇了罢,奴婢去厨后给你看看。药箱子午后搬来不迟的。”厨房昨天的鱼脍,宫主惦记得狠,从一早就嗫嚅着要吃。可怪昨天摆在桌上的时候又不动,现在却要,孕妇的胃口是难以捉摸。另外一条也是觉得药箱子每夜都要开,搬进这密室多不方便,所以犹疑。
鱼玄机偏不要,坚持道:“可紧着,办完这事再吃——且我这又腰酸,反而没有方才馋了。”她不单腰酸,现在更是头昏脑胀,脾胃也难过,初孕的许多症状都来了。晚上歇息不好,猛药一天天的灌,倒也难怪。
芳山无法,就依照她说的办。搬来了,宫主指示她找了尺玄帛,把里面的药包都装走。
装到一半的时候,芳山才发觉自己手上沾着血,再一看底下的药包更是浸透了。这一箱子的药包把血和肉的腐味全吸了个干净,此前她竟然丁点异样都没有觉察到。这个箱子经手那么多人,也没有一个觉察到!
她这才知道宫主为什么催着她办这件事。芳山侧过头去看宫主,宫主的腰酸又犯了,撑着身体踱步到了厢房门口,甚至没有注意芳山脸上的惊恐,仿佛箱子里的东西只是头老鼠兔子。
芳山半张着嘴唇,回过头去犹豫着要不要继续,忽然听到宫主在门口用异样的声音喊道:“阿纯!”
这正是两顿饭之间,紫阁来往仆人最少的时候,四周清净。紫居纯拣在这个时候来看她,大概早就踩点算过祖父的来去,也算是明白自己与年轻的妾祖姑之间应有些忌惮。
可他还是来看——因为鱼玄机比不得其他的祖姑,她本该是他的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