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莺奴回应,她用泥嗒嗒的手捏着莺奴,一边往花园里走,一边说道:“是爹爹养的,他喂了鸟才走的。”莺奴被她牵着走了两步,回头看鱼玄机已一屁股坐在阴凉下开始吃蜜饯了,眼神示意她自己去便是,于是只好随着黛黛的步子走了。
她们沿着练武场北走过,那里有个花园。绕过花园里的凉亭,沿着溪渠步石再走一百步是这溪水的源头,原本属于残月教主的邻居。那时候长安的有钱人喜欢在有限的地皮上做些奇巧山水,掏了一眼井,在旁树了一架风动水车,把井水一点点慢慢地掬出来,造了个极小的断壁流水的景。李深薇做教主的时候请人来改造了一番,把机关沉到井道里面去,旁边引水入池,溪景做了一整套。
受惠于这涓涓滋润,水边长了许多槐树和榆树,翠盈盈的把外面暑热的杀气都挡住了,还不断有凉风从里面丝丝吹出来。房松黛带她走到这附近的时候,便举手指着树林说道:“在里面。”
她远远就听见那树林子里有鸟叫,靠近些看到盈绿掩映里的真相,脊背忽然地抽直了,心跳停了一拍。
是那个两人高、五人宽的铁笼子,笼子里暗幽幽的,下部浸在池水里。她上一次见到这个笼子的时候,上官武还活着。上一次是在去年的六月,已经过去一年多了。那时候他们已经临走,上官武还特意让紫岫看了一眼,紫岫看完摇了摇头。那之后她就把这个笼子忘了,那日阁主的举动含义何在,她也没来得及问。
黛黛已跑去笼子边看鸟了。她对这笼子有一种天生的恐惧,因此也快步上去,把好奇的黛黛一把抱在怀里。笼子是带锁的,四围的铁栏很密,黛黛这么小的姑娘仅能挤进个肩膀罢了。
里面共养了三只鸟,是莺奴没见过的品种,有些像云南孔雀,但也不全像;体型很大,张开翅膀足有两个黛黛那么长,流金溢彩,漆黑的爪和瞳子。她记得鱼玄机纳采那会儿有人送来过三人高的木笼,笼里也这样养着身形巨大的孔雀。房瑜大概是把小鸟装进去,用纱笼着养了一段日子,等鸟大得飞不出来的时候就把纱笼撤了。他还修了些榆树槐树的侧枝进去点缀,鸟儿可以高立枝头,那黄金的长尾垂下来,十分诱人,好像长诗落地。
她怪道,房瑜竟有这样好的眼光跟运气,养成如此娇艳。此时这三头金鸾各占一枝,懒懒地朝来客眯缝了眼睛。鸟的眼皮是从下面闭上的,眯眼时看起来像人一样有点鄙夷的神气。她为这美物短短地迷住了,也停在铁笼前看了片刻,一时间竟也把笼子的事忘了。
这个花园并非人人都能进来,所以欣赏这三只金鸾鸟算是特权。黛黛从莺奴怀里探出身子去拨弄那把锁,但一会儿便放弃了。莺奴也试了试,甚至起用了那种无形的神力,想看看能不能靠意念让锁消失,但不知是不是太刻意便不起效,总之是拿锁没办法。
她疑神疑鬼地放下了锁,心想,世上该不会有神力都解不开的锁的。
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为何要让紫岫看笼子一眼了。假如他也不能拿这个笼子怎么办,那就说明笼子恐怕不是普通的东西。这也意味着阁主其实早就了解紫岫的本领,只是从未说过。
每到这种时候,她就有些恼他了。想到这里,她不愿意再在勾起回忆的地方停留,抱着黛黛回头要走,鱼玄机也需照顾,她不能离开太久;黛黛却缠着她不让走,说夫人还没看到小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