莺奴也朝他看去,叹了口气:“你总要一天长似一天的,明年就是八岁,三年后就是十岁,怎么能一直呆在我身边?便是黛黛,我也不让她这样粘着我。人贵自立,连城,你必得懂得这个道理。”
他继续沉默了许久,之后用那春鸟啼鸣般的声音说道:“……只要今夜里。”
只要这一夜。
莺奴没有回应,只让他过来擦洗手脸,他仍然固执地留在原地,等着她承诺。莺奴很苦恼,并不只是因为梁连城这样不断索求,是因为这太像过去她和阁主的关系。那时候,她总是到处跟着阁主,希望与他永不分离……为什么连这样的经历也要再现一遍?
她最后点了点头,连城就弯下腰去,把手里的刀留在原地,然后走来自己绞了块帕子,一点点地擦着头脸。莺奴在一旁对他说,这就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在霜棠阁里,夜里也不能再来寻我,我会把这事说与你家大人知道。
连城也不回应。他洗得非常认真,几乎要把每一寸皮肤都擦透,眼神很冷酷。洗完了,他转过去指着门口的那把刀说,今晚师父不可以跨过这把刀,要等我把刀收回去为止。
莺奴看着那刀,刀面映着朦朦的月光。她回头来对梁连城说道:“师父答应的事不会食言,但你该明白,能对师父用刀的日子以后再不会有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刻,门口放着的那把刀应声消失。
那还是连城第一次看到她使用这心想事成的神力,一时被骇住了,一双眼睛很害怕地盯着她。而她并无继续震慑他的意思,起身扶他到榻上盖了被,端着铜盆出去让人换了回,之后熄了烛火,慢慢地清洗毕,回头看见连城还睁着眼睛等着。
她不与之分享被衾,就那样披衣侧卧着,用手臂轻轻拢着连城的身体,似乎是环抱而并不接触他。男孩一直睁着眼睛,也不敢动弹,时不时地转过头去看师父假寐的脸庞。过了一会儿,像小女儿似的绵绵道,师父也盖点被。
莺奴似乎已铁了心不再妥协了,连这句话也没有回应。
他一直蛰伏了快有一时辰,觉得师父已入睡了,挣扎着透开铺来盖一些在她的肩上,打通了两人间的壁垒,随后仿佛寻食的桑蚕似的蠕蠕靠近,把冰凉的小手放在莺奴乳上。她未入梦,但默许了,不去戳破。他十分惊喜地体味着那触感,先是轻轻地摸索一下形状,见师父还没有醒来,便沿着胸脯向上下开拓,像盲人一般将目光汇聚在手心。
莺奴由此回忆起许多经历,男人对她的探索总是似曾相识而没有新意的,即使是新手也从不另辟蹊径。他们总是出奇的一致,好像女娲造人的时候就把男人这样造好似的。假如把握准了,这就是机关上可靠的一环;玄机一定懂得这个,她一定太懂得这个。
连城不一会儿就在她怀中变得大汗淋漓,稍后整个挤到她胸前,额头贴着她的下巴,如同冬猫在一捆稻草里调试卧姿,找到最舒服的姿势后就安然入睡了。
她那时觉得连城终于还是碰了极限,自己对他不得不强硬些;但其实不敢想男孩越长大,极限越远,这和她与阁主的境况又有不同之处。以往她对梁乌梵不教之罪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愈发觉得可悲,只能想想梁乌梵自己成人,就曾仰赖唐襄和李深薇——尤其是唐襄——所以把这当作女人的责任也是必然,爱与罪根本是一体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