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说:“以前小袭还在霜棠阁的时候,我替他沐浴,他也会这样咯咯笑。”
她以前从来不提小袭。鱼玄机好像被击中什么心事似的,马上板起脸来。
为什么她要这般厌弃自己的孩子?
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便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你就不愿为岫和那两个孩子的事向我道歉?
回应她的是决然的沉默。莺奴见她还是这样不愿意说起自己的孩子,也就不再说了。或许,如果你真的是完全无情的人,为了达成目的不会有任何愧疚,那我也就不想再知道什么了。你对我没有愧疚,因为我对你不会有恨。
沐/浴完了,拿细麻布擦干,两个人一条薄被子裹着,搂在榻上说话摩挲。鱼玄机想吃新熟的杨梅泡酒,蘸柘浆;夜深了,莺奴不忍麻烦厨房里的老姑,制止了她。快要睡了还吃这些作甚?饶是仆妇们知道旧神观的主儿嗜甜,已经备下许多糕子蜜饯,抵不过鱼玄机花样翻新,每日轮换着。她来蚀月教,像老鼠掉进米缸一般。
“回回到我这里吃得醉醉的,糊里糊涂。食过了酒杨梅,一会儿劲头发起来又要得无度,我真是弄不过你了。”口腹之欲和【审查滤过】之兴其实暗中相通。不单是她,房瑜和谢昌玉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之辈。
鱼玄机喜甜食,现在又爱喝酒,年纪大了不消耗,皮肤下面薄薄地垫了一层软脂,不像十来岁那时候精瘦了,更像画里那些仙姑子,有种妙态。
【省略2段】
鱼玄机圆瞪着眼睛看向墙壁。战得辛苦,难怪那天差点死了。言语里倒好像已经忘了生紫幽紫袭的苦,笑笑的,显然是莺奴那番话说得中听。笑了片刻,想起母亲来,神思又飘远了。
她把脸埋在莺奴【略过2字】之间,用她身上的热气暖着刚出浴还有些凉的鼻尖。莺奴像是一种复杂的糅合,她可以在她身上找到女子的任何一种角色。莺奴就像她的姐姐、妹妹、玩伴、女儿……有时候当然也像她的母亲。爱之深切,会觉得自己的恋人可以扮演所有人,弥补自己缺失的任何一个部分,可偏偏莺奴最不像的就是一个情人。
她太博爱了。博爱得就像皇帝,皇帝总是没有真情的。
“……现在你是女皇帝了,还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她答不出。对一个什么都有了的人,问这有什么意义?本想说“没有了”,又想了想,轻声说道:“我求你一件事。”
鱼玄机再问,她便说:“前些日尹阁主报,说浑壁在她地盘上惹事,我想,你还是多给他点丹药,堵了他的嘴罢……”
鱼玄机咕咕地笑着,很是不屑:“他在你头上惹事,你倒用我的丹药堵他的嘴,算什么英雄。”
莺奴倒也没生气,咬着嘴思索了片刻。
“我本不想用这个丹药敛财,你也知道……等再过两年,把这桩生意停了吧,现在还好收拾。”
鱼玄机反而逆着她说:“畏首畏尾做什么,哼,我偏要把整个长安都毒翻过来,你只坐着收钱就是了。”
莺奴叹道:“这是不对的,玄机……我真的不想再这样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