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霖的死,终究是没有线索。卢校三知道和鱼玄机之流绝对脱不了干系,然而无凭无据的事又如何立案。是,他连立案都立不了。
更何况,上元节都还没到,大理寺已经接了两起大案。一桩是西市武宅的梁连城当街杀宦官二人,另一桩更是惊动朝野,霍仙鸣死了。
皇帝大怒,以为朝中异党报复,下令大理寺倾巢而出纠查此案,所以梁连城之前在醴泉坊杀宦官的事,他们明知是京兆尹和长安县尉那里收了好处、报了宦官恶疾暴毙,也无力再去追究,草草结了。这种事,在大理寺根本是家常便饭,别人都习惯了。
那一晚,霍仙鸣本是准备好了要请莺奴登门赴宴的。厨后鱼羊尚活蹦乱跳,房内主人已鲜血流干了。长安的世态,有时就是这般讽刺可笑。
霍仙鸣死时口鼻喷血,衣衫透湿,仵作赶到后抬动尸体,鲜血还从肛门泄洪一般喷溅,现场臭不可闻。卢校三也去了霍监别宅,只是以他这点身份无权进屋查看,而他鹰眼狼鼻,立刻知道那霍仙鸣是中毒身死。
这大宦官身边的小宦官一个都没放过,统统关进大牢,大理寺竟然一时人满为患。都已是上元节了,寺中官员谁也不得空闲,和这帮所谓疑犯一起困在衙门,整日整夜地审。无人有可疑之处,但则天皇后那时留下的“来俊臣十八式”各上一遍,自有人屈打成招。等一份血迹斑斑的供状交上去,圣人嗟叹,令狱中所有阉人全部流放四千里。这一顿工夫下来,都已经是十多天后的事了。
霍仙鸣死了,他的右神策军中尉和朝廷枢密使还得有人当,毕竟国内隶属神策军的将卒加起来有十五万人,不能一日群龙无首。今上任中官第五守亮填了他的位置。
金銮殿的人员流动无非两种,一种按照皇帝的喜恶,另一种就是为了某个官员的死。
现在蔡霖死了,大理寺也有了一个空位。
锁在衙门十余天没有回家,霍仙鸣的案子一结束,康南平就悄悄地去找房瑜了。
房瑜正在平康坊花天酒地,手头有更要紧的应酬,听到是大理寺的官来了,推觥交盏的间隙只略笑了笑,对那报信的女子说道,阿瑜醉了,你让官爷等一等。
小妓出去一报,康南平一等就是一个时辰。这一等就过了坊门落下的点,今夜出不了平康坊了。他有些心急,初春夜来风冷,他一身薄绵官袍,几乎站不住。然而既没有姐儿邀他入室取暖,也没有鸨子给他送点心来垫饥。他颇为尴尬地在这门前守了长如万古的一个时辰,饥寒交迫之际,拉门开了,房瑜满面酒红,醉眼如丝,一掌拍在了他肩上。
“来。”
此时的房瑜比救命神仙还要可亲,他载欣载奔跟着蹑进暖室里,红楼的热气裹得他浑身舒泰。房瑜一扇门隔断了宴会厅,隔门就是他方才坐的酒席,此时与会者大半去楼下赏一年一度的花魁竞选,还余下几个烂醉如泥的酣睡在原地。
虽然是临时隔开的小室,房瑜早给他布置下一张摆满美酒鱼肉的小食台,红锦铺地,翠帘微垂,一炉清心香刚刚点起,就放在食台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