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前,他三令五申地告诫曾一娘,无论如何一定要确定追风和月生都在里面才能放火,但在放火前务必要将门上锁,堵住他们的退路,如此一来,他们必死无疑。
然而,谁知道曾一娘压根就没照着他的话去做,本来一把火烧得干净,什么事也没有,现在倒好,他自己反而变得被动了。
追沙子本就是一个嗅觉灵敏的家伙,万一曾一娘这个蠢货露出了马脚,被他识破,麻烦可就大了。
为了以防万一,一早他便让书童王元悄悄溜出城跟着追风他们。
很快,王元带来消息说,追风带人去找了曾一娘。
王寻城勃然大怒,他真后悔没有找人去杀了那个憨货。
“王兄莫要担心,就算曾一娘指证你,咱就是死活不承认,谅他们也拿咱们没有办法。”高录轩说道。
王寻城叹息了一口气:“高兄莫要太乐观了,那个姓追的家伙可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看来我们得早做准备了。”
就在这时,王元急匆匆来报说,追风领着十几个衙差正朝这边赶来,王寻城脸色一沉。
高录轩建议他到书院里面去躲一躲,王寻城冷笑:“无凭无据,他们能奈我何?”
叶向高正和大家一起搭建帐篷,远远便看见有衙差朝这边走过来,他赶紧下了梯子,拱手相迎:“几位官爷这是?”
领头的捕头很有礼貌的抱拳作揖:“叶向长,我等奉命缉拿纵火行凶的案犯回衙门审问,还请山长行个方便,因为担心案犯提前知道消息逃走,请恕我等只能擅自闯了进来。”
“案犯?”叶向高大吃一惊,那些正在忙碌的学子们一下子炸开了锅,纷纷扔在手里的活,来到山长的身后。
叶向高非常谦恭地问道:“不知这位官爷说的案犯究竟是何人?”
捕头没有直接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伸长了脖子,像只觅食的鸭子似地环顾四周,突然指着站在最后那顶帐篷下面的王寻城喊道:“王寻城,跟我们回趟衙门。”
叶向高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几个衙役便将王寻城带了过来,王寻城满脸委屈地朝叶向高高喊冤枉。
现场气氛再次被鼓噪起来,所有人都感到不可思议和纳闷,要说王公子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他居然也有被官差绑上的一天,不是说柔然没有绑王公子的绳索吗?
看来这些无稽之谈都是那些心怀叵测之人胡编乱造的谣言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貌似柔然国有好久没有出过这样公平公正的案例了,难不成王家这是要割肉放血,给柔然百姓做个表率?
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尽管多数人内心深处一边倒地偏向了公正廉明的法律这边,可俗话说得好啊,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寻城被抓是不错,但人家的父亲是国主的近臣,说不定他今天进去,明天就能大摇大摆地回来,这种事情也不是头一遭了,官官相互嘛,没什么好奇怪的。
所以他们还是非常地小心,只能低着头在那里交头接耳。
“没想到大火居然是王寻城放的。”
“不会吧,这也太可怕了。”
“是啊,真是没有想到,你说他为什么要放火呢?”
“嗨,谁不知道王寻城和那追沙子一直都有过节,要说是他纵火行凶,倒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多亏了追沙子和月生的命大,只是可惜了那个家奴。”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王寻城确实也太狠了,大家都是一个书院的学生,他怎么下得去手啊。”
“嘘——,你小点声,不要命了?”
“……”
窃窃私语的声音就像春天里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了叶向高的头上,他时而惆怅,时而皱眉,寻思了好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匪夷所思,王寻城怎么就成了纵火的凶犯呢?这当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虽说王寻城和追沙子一直有矛盾,但这也不是他纵火行凶的借口和理由吧?
叶向高百思不得其解,眼看王寻城就要被带走,他赶紧跑过去问那名捕头,不管怎么样,王寻城是他的学生,他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让官府的人把人带走,此事一旦传扬出去,你让外面的人如何看待尼山书院,如何看待他这个山长?今后谁还放心将自己的孩子往这里面送。
捕头说,具体细节问题他也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的是,王寻城和这场大火脱不了嫌疑,有人证证明。
人证?
叶向高一愣,遂将目光转移到追风的身上,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追问细节,事到如今追风也不想瞒他,只得长话短说。
叶向高听后又惊又怕,惊的是:他怎么想不到王寻城居然会不惜花重金买通他人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情,怕的是:王寻城的心肠如此歹毒,恐怕这尼山书院的清誉要因此毁于一旦了。
“你们做什么,给我松开……瞎了你们的狗眼了,我可是王尚书家的公子,你们居然敢对我无礼……山长救我,学生是冤枉的,您莫要信那追沙子在那里满嘴胡诌……”
王寻城的态度一开始很嚣张很强硬,然而见官差们丝毫没将他当一回事,他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不停地向叶向高呼救。
叶向高此刻却已经麻木了,如果说追沙子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将王寻城送交官府也是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正当十几个衙差押着受缚的王寻城走出书院大门的时候,突然被一群从四面八方纷涌而至的士兵团团包围,这些士兵个个身穿金甲,手持碧春刀,捕头吓了一跳,这可是朝廷的禁军啊。
不过是逮捕一个凶犯而已,居然连禁军都出动了,想来那王寻城如此嚣张也不是没有道理。
王—谦骑在马上,挥鞭指着那些衙差,没好气地问道:“我儿究竟犯了何事?”
捕头一怔,他只识出了禁军,却不识得王—谦,忙拱手行礼道:“标下留虎见过王大人。”
“留虎?你是留道恩的人?”
“正是,标下奉留大人之命缉拿纵火凶,还请大人您通融。”
王寻城看到父亲调动了禁军的力量,心中大喜,内心深处已然熄灭的火焰再次被点燃:“爹,快救我,他们诬陷我,我是被冤枉的。”
“通融?”王—谦干笑道:“都说你们家留大人执法如山,铁面无私,我看他这回也是被小人给蒙蔽了吧,我儿寻城虽说有时行事确实乖张了一些,但我相信他绝不会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留虎道:“令公子是否委屈还有待查证,还请王大人您放心,留大人说了,他绝不会错杀一个好人,但如果是大奸大恶之徒,不管他是谁都该得到他应有的惩罚。”
王—谦眉头紧锁,心说这个留道恩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连我这个尚书都不放在眼里,加之王寻城不停地在那里喊冤叫屈,他强压着胸中怒火,说道:“留虎,你把人留下,回去告诉留道恩,就说此案已交由我来负责,国主那边我自会去禀明。”
留虎并未妥协,据理力争道:“这恐怕不行,标下只负责将犯人带回衙门,其它的事标下也做不了主,还请大人体谅,带走!”
衙役们推搡着王寻城继续往前走,王—谦忍不住暴怒,随即打出一个手势,金甲卫士立刻拔刀相向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衙差们见对方人多,而且都是金甲士兵,只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几步,但他们和留虎一样都坚持着自己的原则,在没有接到上头指令的情况下,自是不会轻易放人。
王—谦不想大动干戈,便试着做最后的努力,指着留虎问道:“留虎,本官再最后问你一遍,人,你放还是不放?”
“王寻城涉嫌纵火行凶,标下要将他押回衙门听候留大人审讯,请恕标下实难从命。”
“混帐东西!我看你是找死……”王—谦边上的一名副将挥舞起手中的大刀。
“住手!”这时,追风带着月生、胡庆从书院里面跑了出来,其它学子也络绎不绝赶过来看热闹。
王—谦挥挥手,身边的副将这才把刀收了起来,目光清冷地看着追风,“你就是那个白迹来的追沙子吧?”
“正是学生。”
“听说是你状告我儿纵火?”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