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众人得胜而归,方氏仲永落魄而回。
回到客栈,方仲永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让你嘴欠,让你嘴欠,装什么三好学生,说什么“令尊在此,自当前往拜见”。人家的“令尊”真在家了,你怎么办?单枪匹马去闯龙潭虎穴,你当你是赵子龙啊?
忠叔见方仲永懊恼,安慰道:“王家老爷既然贵为进士,自当不会是小肚鸡肠的人。你与那王家公子的小小争执,只不过是少年人的争锋而已,不用介怀。”
方仲永认为忠叔说的毫无根据。进士就不小心眼了,那夏竦还当过宰相呢,也没见肚子里面撑船,不照样睚眦必报。再说了,本公子是因为害怕王安石那个小屁孩吗?我是怕他娘,的枕边风和他姐姐的胡搅蛮缠。话说咱也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呀,怎么弄得跟始乱终弃的负心汉似的。定是流年不利,命犯小人。回头到正觉寺烧烧香,许许愿才行!
时下,拜访别人是不能冒然前去的,需先写好拜帖,约好日期待主家回复了才好登门,用今天的话说叫“预约”。当然,若你是那种“穿房过屋,妻子不避”的通家之好就不用预约了,直接上门就是了。方仲永觉得自己没有和拗相公(明冯梦龙语)做通家之好的荣幸,拜帖还是要写得讲究些才是。写好了拜帖,署名“晚生末学方仲永”,让忠叔送到王家。
方仲永满心希望,祈祷满天神佛保佑王大人业务繁忙,无暇接待自己这样的小鱼小虾。自己将来也可以假惺惺地说一句“缘悭一面,甚为遗憾”的场面话。不料想,忠叔回报说“王家老爷及夫人甚是欢喜,定于明日扫榻相迎”云云。
看来需要抓紧时间烧香了,还得多烧一炷香。没有人保佑的日子不好过啊!
第二天,眼看快到中午了,方仲永仍然拖拖拉拉、拖泥带水。忠叔苦劝:“耽搁了时辰,就失礼了。”方仲永心道,也罢,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见到了王安石的父母,方仲永才知道自己实在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那王益乃宋真宗祥符八年(1015年)进士,历任建安今福建建瓯主簿、临江军今江西樟树市判官、新淦今江西新干、庐陵今江西吉安、新繁今四川新繁知县、韶州今广东韶关知州。
王益在外为官近三十年,自然明白方仲永因何忐忑,先给了一颗定心丸:“昨日之事,皆是犬子与小女的不是,老夫已责罚于他们了。望贤侄切莫放在心上。”
方仲永忙答道:“令郎爽朗率真,令千金天真可爱,并无不当之处。是晚生不懂礼节,未能及早拜访王大人,尚乞王大人海涵。”——你喊贤侄,咱还未必愿意认你这个叔呢?
王益听出了方仲永话中的疏离之意,微微一笑不再多说。王夫人——也就是吴先生的姐姐倒很是开心地说道:“我那二弟来信说,他收了个神童弟子,就是你吧?倒也生得一表人才,很是俊秀。”王大人适时地咳嗽了两声,王夫人也知道自己差一点歪楼了,急忙转向:“想不到我那不成器的弟弟,也能教出如此好的学生来?是吧,老爷?”王大人咳嗽地更厉害了。
眼见王大人要咳出毛病来,王夫人及时刹车:“妾身去催一下饭菜,老爷您与方公子多叙谈一会儿,看看我金溪的神童可还有那么几分才学?”待王夫人离去,老王大人才吁了一口气。
见方仲永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老脸一红说道:“妇道人家,不识礼数。老夫一向不与她一般见识。哼!”方仲永心道,老夫少妻的日子不好过啊。(王安石的母亲吴氏为续弦,他的两位哥哥王安仁、王安道皆为王益前妻徐氏所生。)
王益轻咳两声道:“老夫游宦归来,听闻我那傲气冲天的孽子败于你手。老夫甚是宽慰啊!”
方仲永忙致歉道:“是晚生孟浪了。”
王益摆摆手道:“哪里是你孟浪了,我看你做得很好。那孽子仗着几分聪慧,又看了几本歪书,整日叫嚣着‘当今英雄者又有何人’,实在是狂得没边了。亏得贤侄你当头棒喝,以时务警醒于他,更在他引以为傲的诗词上让他自叹不如。恩同再造啊!”
方仲永吃了一惊,这是要捧杀自己吗?急忙解释道:“王大人实在是过奖了。晚生也是畏惧令公子的威名,无奈之下只得取巧。实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
这时就听到王安石插话了:“爹,您看他都承认了吧!他凑巧看了几张邸报,拿来为难孩儿。您不仅不为孩儿出气,还要感谢这欺世盗名之辈教训了我一顿,真是老糊……”王益眼一瞪,王安石不敢说了。——却是王夫人领着一双儿女又回来了。
王安石不敢说了,不代表他姐姐不敢说:“爹——这人就是个虚伪透顶的市侩小人,您怎么还对他以礼相待。应当早早地赶出府去,不,根本不应该让他进来。”
王益真得生气了,怒道:“放肆!方贤侄忧国忧民,乃人中俊杰,岂容你肆意污蔑!还不与我退下!夫人,这就是你的管教之道?真是慈母多败儿。”王夫人连声致歉,带着哭哭啼啼的女儿和又一次怒视方仲永的王安石下去了。
方仲永眼看着要与王家结仇,也深感无奈。我招谁惹谁了?我也不想得罪人啊?特别是得罪将来要名留青史的王安石。当然,不想或者说不怕得罪王安石,还是有办法的。
但他姐姐,方仲永表示无法可想,那富家小姐的傲娇公举病,他不会治,也不想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