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溶月埋怨地喊了声“哥哥”,给方仲永倒了杯茶解酒。方仲永一口喝了下去,真个似六月伏天吃了冰一般的浑身通泰。打蛇随棍上地说了句:“谢溶月妹子!”
晏溶月低声道:“小女小名惠子。”便羞不可遏地转身走开,方仲永竟不觉看得痴了。
晏居厚笑道:“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
晏溶月道:“我和方公子在说,哥哥你考了好几次才中了个秀才,且名次靠后。还有意思灌人家小三元的酒,真是不知羞!”
晏居厚徉怒:“好啊!真是女生外向,把哥哥的老底都给翻出来了。等过段时间进京,定要禀明父亲大人,好好地责罚于你。最好是能找个厉害的夫婿,也好替哥哥报这一箭之仇。”晏溶月不依了,使出粉拳打得晏居厚讨饶不已。
晏居厚一边讨饶,一边还对方仲永说:“我这妹子可是刁蛮得很,一般人可禁不住她的殴打。贤弟你呢?”
方仲永笑道:“小弟皮糙肉厚,当不至于如同德茂一样不禁打。”还对晏溶月做了个鬼脸,一副“快来打我呀”的欠揍模样。
俗话说,得意忘形。俗话又说了,nozuonodie。这时候一个很不河蟹又很不屑的声音传了过来:“小三元的方仲永,竟是如此的轻薄狂徒。那夏子乔也是瞎了眼,竟然点你做了案首。”
几人抬眼看去,雅间门口竟是站了一位貌似潘安、形如卫玠的美男子。这可不是方仲永自卑,当你看到一个如同杀阡陌姐姐一样的美人的时候,正常的人都会自惭形秽的。
你看这位美男子,说了几句话就累得娇、喘不已,连声咳嗽。
身旁的美貌婢女一个递上丝帕,一个奉上清茶。好不容易,美男子的咳嗽停了下来,伸出兰花指道:“你们哪位是方仲永?”
这时候就看出一般的纨绔与顶级纨绔的区别了。
曾晔还在思量这是哪家的娈童跑出来了,晏居厚已经接上话了:“你是谁家的相好?找方公子何事?方公子一向洁身自好,当不会与你有什么瓜葛才是。不可胡乱攀诬!”
美男子闻言气得又是一阵咳嗽,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红润,显得愈发标致了。方仲永不由得想起了一句戏词,世间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
那美女,呃不,美男子身旁的美婢不乐意了:“休要胡言,这是我家黄庠黄公子。原本是要与小三元的方公子谈试论赋的,没想到竟是如此的不堪。公子,我们走吧!不要与这些俗人一般见识。”
方仲永不想无故被人看轻,刚要辩解几句,晏居厚阻止了他,对那黄庠说道:“此处乃是我临川晏氏与南丰曾氏的家宴,意在恭贺文远贤弟连中三元。自家人说话难免随意一些,如何能算得上轻薄狂徒。黄公子身为分宁县的赫赫才子,说话未免有失偏颇。真当我晏氏无人乎?”最后一句竟是声色俱厉。
事实证明,能够在科场扬名的没有一个傻子。
史书记载,黄庠在国子监、开封府、礼部试皆获第一后,名动京师。因病未能参加殿试,仁宗皇帝还特意赐药治疗。若是他能参加殿试,恐怕甲戌科的状元就不是张唐卿了。当然了,现在有了方仲永这个变数,张唐卿恐怕还是要凉凉了。
那美男子黄庠倒是能屈能伸的好汉:“是在下孟浪了,还请诸位见谅。不知在下这不速之客能否有个席位呢?”
方仲永心知这梁子是结下了,但也凛然不惧,反正你也没几年可活了,我还能怕你不成。站起身来施礼道:“在下就是方仲永,见过黄公子。菜微酒寡,还请黄公子不要嫌弃。请!”
黄庠还礼坐下,出言道:“今日出榜,在下见名次竟然在方公子之下。心中很是好奇,竟不知金溪出了如此大才,今特来请教一二。望方公子不吝赐教!”
方仲永心道,说好的读书人的委婉呢,不是应该大家先说一大通没营养的诸如天气真好的废话,再表达一下仰慕之意,才好“赐教”的吗?上来就说,我这个第二名就是不服气你这个第一名,pk一下好不好?
方仲永正要推辞,曾晔说道:“既然人家黄公子要请你赐教,文远你就别那么小气了,赐教他点儿东西让他走就是了。”语气就和打发要饭的一样。(方仲永内心狂吼,导演,他们老是抢戏,我是没法演了呀!)
方仲永眼看着要把黄庠活活气死,为了避免明天的头条出现“震惊!方仲永竟然对黄庠如此禽兽不如的事”,急忙说出属于自己的台词:“赐教不敢当!还请黄公子出题!”嗯,方秀才也是有脾气的。
死里逃生的黄庠“幽怨”地看了方仲永一眼,口说奴家,呃不,口说:“官样文章无甚趣味可言。在下前几日偶得一绝,暂无题目,请方公子雅正。
高唐不是那高唐,风物由来各异乡。若向此中求梦雨,只应愁杀楚襄王。”
方仲永一看,呦呵,你这家伙不是好人呐,居然讽刺我想要求取功名如楚襄王梦巫山神女一般都是yy。再说了,我的女神正坐在旁边,你就这样诋毁我?枉我救了你一命。不虐死你,我就不姓方了,改姓袁。
方仲永道:“既然黄公子说起了襄王梦神女,在下也以此为内容,胡乱作一首《惜奴娇》,献给我心目中的神女吧!
瑶阙琼宫,高枕巫山十二。睹瞿塘、千载滟滟云涛沸。异景无穷好,闲吟满酌金卮。忆前时。楚襄王,曾来梦中相会。吾正鬓乱钗横,敛霞衣云缕。向前低揖。问我仙职。桃杏遍开,绿草萋萋铺地。燕子来时,向巫山、朝朝行雨暮行云,有闲时,只恁画堂高枕。”
黄庠说“不好”,方仲永只当没听见,看不见惠子妹子娇羞不已吗?正忙着撩妹呢,谁顾得搭理你个“伪娘”。
曾巩这个大傻子说话了:“文远有些儿戏了。黄公子既然诚心请教,你就莫要戏耍他了。快些拿出些好的来,别学那柳永了。”
黄庠泪奔,这一屋子就这一个好人呐!
方仲永也不好再撩了,正色说道:“这不都是顺着来的嘛!小弟去年曾有《论诗》一首,今日再续一首,请各位听了。
只眼须凭自主张,纷纷艺苑漫雌黄。矮人看戏何曾见,都是随人说短长。”小小地讽刺那黄庠一下,不要人云亦云,说方仲永不是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