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那鲤鱼的尾巴焦黑,是什么情况?厨子失手了?
夏竦笑眯眯地解释道:“本官出身微寒,辗转各地也没有什么积蓄。本想着仿照唐朝的‘烧尾宴’款待诸位,奈何囊中羞涩。只能取一鲤鱼,将其尾烧灼,聊充烧尾之意。祝各位青年才俊早日鱼跃龙门,直上青云。诸君,饮胜!”
方仲永一边吐槽夏竦的抠门,一边举起沉重的青铜爵杯干了一杯。
你还别说,这爵杯还真是个好东西。若是有刺客一剑刺来,既能格挡,又能当作投掷武器使用。至于羽觞,完全是中看不中用的样子货,所盛清水是吃鱼后用来漱口的。
好险,方仲永没有把它给喝了。要不然,被一群古代的土鳖给看成了土鳖,非把他给郁闷死。
“酒足饭饱”后,照例的节目上演了。
夏竦以提携后辈的语气道:“方仲永诗情高绝,曾巩、晏成裕也非同一般。今日雅事,岂可没有诗词以助酒兴。管家,上双泉酒,换巨觞。二三子,试咏之。”
内心暗自得意道:老夫熟知诸葛亮观人七法,“问之以是非而观其志”,“穷之以辞辩而观其变”,“咨之以计谋而观其识”,“告之以难而观其勇”,“醉之以酒而观其性”,“临之以可利而观其廉”,“期之以事而观其信”。且看老夫今日牛刀小试。
看着一派魏晋名士风范的夏竦,方仲永暗自冷笑,谁家喝醉了还能眼神清明、腰杆挺直。诸葛亮的观人法你想用到我身上,别的不敢吹,醉之以酒?以我这经受食用酒精浸泡多年的躯体,放开了喝,我能把你喝得怀疑人生你信不信?至于诗词,那是个事儿吗?
方仲永作为新鲜出炉的秀才代表说道:“未知太守大人以何为题?”
夏竦很有风范地说:“各言其志耳。”
方仲永思索了片刻,说道:“小子闻东有大海,飘渺万里,试作《泛海》一首,请大人斧正。
险夷原不滞胸中,何异浮云过太空?夜静海涛三万里,月明飞锡下天风。”
夏竦评道:“甚佳!心胸广阔,有大志向也!”
曾巩道:“小子急智不如文远多矣。暮春时节,雨后见城南景致甚美,有旧作一篇。雨过横塘水满堤,乱山高下路东西。一番桃李花开尽,惟有青青草色齐。”
夏竦笑道:“毋乃太过自谦。此诗亦清新雅致,且深有含义,殊为难得了。晏成裕可有佳句?”
晏成裕为难道:“小子最是无用。若是限题还可应付一二,请大人命题。”
“以花为题吧,诗词不限。”
晏成裕想了一会儿,才道:“那小子就作一首《金缕曲》吧。
洞户深深掩。笑世间、浓脂腻粉,那般妆点。认取朦胧明月下,不许东风偷飐。偏触动、词人系念。昨日微阴今日雨,好春光有限无馀欠。肯为我,一时暂。冰绡雾縠谁烘染?爱依依、柔条照水,靓妆清艳。墙角绿阴栏外影,印上芸窗冰簟。隔一片、清阴暗澹。不是封姨情太薄,是盈盈树底魂难忏。春欲暮,易生感。”
夏竦想了一下说道:“不如同叔兄多矣!”
又道:“你等还是有些拘束了。老夫虽薄有声名,其实于诗文一道也只是略懂。前唐有李白斗酒诗百篇,看来是酒喝得太少了。饮胜!”
几人又陪着喝了一大杯。
一斤约三十度的白酒下肚,曾晔、曾巩、晏成裕已是摇摇欲坠,唯有方仲永只是面色微红而已。
夏竦暗暗称奇,说道:“仲永可饮千杯乎?”
方仲永急忙谦虚:“小子年幼,其实已不胜酒力,只勉力强撑而已。明日定然是头痛欲裂,大呼我要戒酒了。”
夏竦笑道:“曹孟德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年轻人偶尔饮醉无妨,士子风流嘛!若是老夫再年轻几岁,勾栏院里定然是要常去的。仲永,可有熟识的粉头?”
这是什么节奏,是要一起去piaochang吗?我可不想与你成连襟,也没那爱好啊?虽说这也是人生四大铁之一,可我不想和你太铁呀!
方仲永作出一副羞赧的样子道:“小子家贫,不曾去过勾栏瓦舍。”
夏竦哈哈大笑道:“倒还诚实。今日酒兴已尽,不必强留,老夫将当年应贤良方正科时的旧作赠与你等,以为解试壮行。
殿上衮衣明日月,砚中旗影动龙蛇。纵横礼乐三千字,独对丹墀日未斜。”
方仲永一行人走后,管家不乐意了:“这几人平平常常,缘何少爷要厚待他们?”
夏竦叹道:“阿福,你自小跟着我,早就让你把眼界放开些,就是不听。官场倾轧严重,少爷我每日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那晏成裕是晏同叔的次子,岂可轻慢。即便此人庸碌,但有晏同叔的人缘在,一世富贵亦可期也。且那看似木讷的曾巩,假以时日,必为一代宗师,也不可小觑。最有意思的是那方仲永,内心沉稳,偏要装出一副年轻气盛的轻浮模样。若是机缘巧合,必非池中之物。说不得,将来我们还要仰他鼻息,求个周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