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居厚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文远,你家有好的野山参吗?”
方仲永再次嘿嘿一笑道:“你家会没有吗?”
晏居厚目瞪口呆,连声哀叹:“交友不慎,交友不慎啊!”
屋内,那老妇见几人离开了,就厉声道:“孽子,跪下!”
刚刚翻身把歌唱不久的大熊又委屈地跪下了,口中犹自辩白:“都说了是孩儿辛苦挣来的干净钱,母亲因何还要罚儿子?”
老妇浑浊的眼睛泪如雨下:“儿啊,你可知道我们家因何落到如此地步?”
大熊恨声道:“都怪朝廷不仁,冤杀我父。若有一天……”
老妇的拐杖重重的打在了大熊的身上:“住口!你父受人挑唆,谋划不周,失手杀死了指挥使陈恩泰。即便那陈恩泰克扣军饷、粮秣,又岂是你父一个区区的副指挥使能够撼动的。那陈恩泰乃平章事陈尧佐、武信军节度使陈尧咨的本家,所贪墨的粮饷也大都用于逢迎上官,以期升迁。
你父两杯黄汤下肚,全不顾妻儿家小,贸然顶撞与他。又不知死活,那陈恩泰说什么‘大好头颅在此,你尽管来取’,你父就手起刀落砍了他项上人头。
最终你父落了个明正典刑,全是咎由自取,与朝廷何干。若非那陈尧咨不欲戕害我等孤儿寡母弱了他陈家的名头,又有营中诸位叔伯帮助,安能有我们母子活命的机会。
我们母子流落到此,正当隐姓埋名,苟活于世。全是为娘拖累了你,致使你每日辛劳,更到了角斗场与人搏斗给为娘治疗眼疾。为娘恨不得早日死去,以免拖累我儿呀!”
大熊哽咽道:“母亲万万不可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孩儿明日就辞去角斗场的活计,专心到码头做苦力,不让母亲担忧!”
大熊的母亲又是一棍:“糊涂!我儿一身武艺,正当建功立业,岂可沉寂于贩夫走卒之中。此次,你一番卖弄,虽然可能引起仇家注意,但亦不失为一个进身的机会。否则,你便是卖一辈子的苦力,又如何能够娶妻生子,告慰你父在天之灵。”
大熊有些拿不定主意:“那晏公子财雄势大,听闻其父已是参知政事,可庇佑我母子周全。难道母亲让孩儿投靠于他?”
大熊的母亲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个傻孩子呀!那晏氏羽翼已丰,我儿去了又有何脱颖而出的机会?不过是每天与他牵马坠镫,做个保镖护院。为娘说的是那个方公子。”
“那方公子不过一个秀才功名,且并无家世,孩儿投靠了他,岂不是更要埋没,说不定连衣食都没有了着落。我不去。”
“傻孩子,是雪中送炭好,还是锦上添花好呢?如果你在那方公子微末的时候就跟随他,自然就是最信任的下属了。若有机会,一定会首先想到你。等他发达了的时候再投奔他,与今天的晏公子何异?”
“可是方公子已经走了呀?”
“文人的话,一定要掰开了、揉碎了听才行。那方公子不是说不愿蓄奴嘛,这就是答应了不会让我儿归入奴籍,给我儿将来晋身留了条路呀!你若跟了那方公子,一定要多看多听少说,用心做事。但若有必须豁出命的事儿,则可禀明主家自己的难处,当以保命为第一要务。”
大熊迷糊了:“母亲不是常教导孩儿,当待人以诚、事主以忠吗?如此做法,岂不违了父亲生前的教诲。”
大熊母亲叹道:“你爹就死在了这两句话上,忠诚也要看人呀!若是那奸邪之徒,如何能唯命是从,为虎作伥。若是那满心忠义,又体恤下属的,又怎么会让你白白地送死呢?当然,若是我儿为国为民而死,也算死得重于泰山了。看我说些什么呢?那方公子目光纯净,虽有城府但不失为翩翩君子,我儿好生伺候着就行了。”
有人说,女人是天生的政治家,实在是金玉良言。
方仲永不知道大熊母亲叮嘱了些什么,就算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一见面就纳头便拜,立刻就忠心耿耿地为你赴汤蹈火了的情节只会出现在艺术作品中。现实中,这么做的不是骗子就是疯子。
所以,第二天看到报到的大熊,方仲永感觉还是很开心的。咱也终于有了自己的班底了,再也不用自己事事亲力亲为了。虽然是雇用来的,未必完全可信(简直是一定的),但也比忠叔、李三这种借来的要好。
方仲永开心了,李三就不开心了,这是要顶替自己的节奏呀!
李三委屈地说:“可是小的最近有了什么差错,令公子嫌弃了?”
方仲永忙解释道:“三哥做事勤勉,且武艺高强,在下是非常佩服的。怎么会有嫌弃的意思。只是我要在洪州待挺长时间的,三哥和忠叔多有辛劳,不忍让二位久候罢了。等哪天我与攀龙好生说道说道,待他回乡时,你们就可以一块儿回去了。二位一路护送,在下感激不尽,到时定有谢仪奉上。”
忠叔说道:“其实我家少爷有过吩咐,若是公子不弃,就让我等跟随公子就是了。身契之事,自有我家少爷办理。”
方仲永感谢了一番道:“在下若是解试不中,就要返乡待下科重来。若是侥幸中了,就要顺江而下,这车马是用不上了。我会有书信请忠叔转交张世叔,以表谢意。另有家信,也请一并带回,在下不胜感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