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青唐的战力,在宋、夏之中绝不是最差的,甚至隐隐地有超过西夏的趋势,特别是在境内作战。
一来西夏人是劳师远征,即便西夏的军队保持着游牧民族的战争习惯,驱赶随军的牛羊作为后勤。但兴庆府到河湟的路可不近,疲惫几乎是不可避免的。
二来,河湟地处今天的青藏高原,那可是世界屋脊一般的存在。也就是同处在屋顶上的西夏军队能来攻打一下,若是换成了处在平原地区的宋兵来攻。唃厮啰根本不用防御,单单一个气疫(高原反应)就能让宋人损兵折将。
所以说,唃厮啰虽然不愿意打仗,但也并不畏惧李元昊所谓的二十万大军。里外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还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事儿罢了。
果然,战事从一开始就陷入了胶着。
西夏人有骑兵,青唐人的骑兵也不弱。西夏人有神臂弓,青唐人宋军提供的八牛弩——尽管数量不多,杀伤力却是惊人。西夏人有旋风炮,青唐人有在宋人指点下修筑的还算坚固的工事。至于游牧民族在长期的与中原战争过程中学会的那简陋的攻城术,在家学渊源的曹仪面前实在是起不了什么作用。若非青唐人数不占优势,只怕早就发起了全面反攻。
就这,唃厮啰也在曹仪“进攻就是防御”的理论忽悠下,不时派出小股军队袭扰。双方是你来我往,各有损伤。
如是月余,两方俱是师老兵疲,无力再战了。
首先顶不住的是人数居多的西夏人。眼看着所带的牛羊都吃得差不多了,而且再不回去给西夏国内的牲畜贴秋膘,来年的日子就没法过了,李元昊不由忧心忡忡。退兵吧,恐惹人耻笑;进攻吧,迟迟不见成效。李元昊不禁想起了“鸡肋”的典故,还不自觉地说了出来。
张元却不是杨修那个蠢货可比的,笑道:“大王不用自比曹孟德的窘境。以微臣看来,破这牦牛城只在近几天。”
李元昊并没有如张元期望的那样,来一句“计将安出”,只是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要是学那大放厥词之辈,正好宰了你鼓舞士气。”
张元这才醒悟李元昊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喜欢婉转,他就像是站街多年的老妓,属于有钱就上,没钱滚蛋的主儿。张元讪讪地说道:“是,微臣再也不敢了。不过,大王以为我大夏与青唐谁更为强大一些呢?”
“青唐民不过百万,地不到千里。如何能与我大夏控弦几十万相提并论?”
张元又道:“此时我军已是疲敝不堪,大王以为青唐人当如何呢?”
不待李元昊回答,张元就接着道:“臣听闻有细作来报,说牦牛城内粮草、箭矢俱已消耗殆尽。那唃厮啰刚刚亲政,所属各部也并未真心归附。唃厮啰唯恐战事拖延,后院起火,早已有了求和之意。若是此时大王派人言和罢兵,大王因为唃厮啰会否答应?”
李元昊拔出宝刀,斜睨着张元道:“没了?”
张元暗悔自己不经意间又习惯性地撩了一下,急忙把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才不让自己的小命“没了”。
次日,李元昊遣铁鹞子九队统领细母嵬名本队三百名铁鹞子,外罩单衣,内着重甲,身怀利刃,举着白旗到了牦牛城下。为首的文官就是自掘坟墓的张元。
张元战战兢兢地站在城门外高喊:“我大夏嵬名曩霄陛下,感于两国交战实为亲者痛仇者快的憾事,特遣中书令张元面见吐蕃至高无上的赞普阁下,以求两国罢兵,重归于好。”
唃厮啰心道:终于把你个狼崽子打怕了,求和来了。求和好呀,咱们可得好好地算算账,索赔多少合适呢?
曹仪提醒道:“那城外的皆是熊罴之士,不可轻易放他们进城!”
唃厮啰浑不在意地道:“区区三百人,能泛起多大的浪花?若有不妥,一阵弩箭,定可让他们变成刺猬。且我高原男儿,最重承诺,李元昊当不会有什么花样才是。传令,开城门!”
城门一开,细母嵬名大喝一声:“占领城门!”撕下身上碍事的单衣,手持狼牙棒,率先冲了上去。其余铁鹞子也是个个奋勇争先,只把守卫城门的青唐军士杀得如砍瓜切菜一般。
唃厮啰一见有诈,急令关闭城门。城外的地面突然被掀起,一队队的西夏军兵蜂拥而出。原来是早已于昨夜挖好了坑道,上铺木板又洒上黄土,匆忙之间根本看不出来有什么破绽。
那铁鹞子不愧是诸国军队中的翘楚,战力绝伦。仅三百人,就能死死顶住青唐的千军万马,虽死战而不退。
眼见牦牛城如被砸开一条缝的核桃,驻扎在城外的青唐骑兵又来不及救援,唃厮啰只得下令撤离。
史载,元昊自领军队攻牦牛城,一月未克。后以假和骗取守军打开城门,不战而入,城中屠杀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