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州州衙后面,一间大厅坐了八个男子,有几人还身穿官服。无一例外,全都皱着眉头,显得心事重重。一时谁也没开口,沉默了一会,身穿便服、坐在主位上的雍舒扫了眼众人:
“在坐不但是我台州的顶梁柱,大家也是知交好友,有些话我不得不说出来。韩?在泉州所做之事,大家都已知道。泉州知州柳章等人,为何会在短短几天就定罪,此事大家可知?”
沉默被人打破,还是老大打破的,大家虽仍皱着眉头,起码都抬起头来。一个脸盘大如小盆的壮年男子说:
“下官知道一些,听说是柳章等人自己上书认罪的。”
“不错,但他们是给人骗了。”雍舒脸色带着一些悲哀:
“他们根本没犯什么大事,不过是收了陈源一点银子而已,绝非陈源一党。结果有人威胁他们,让他们自己认罪。不但可以和陈源划清界限,还能保住官位。我前几天得到的消息,他们的处理结果出来了。”
大家的兴趣被雍舒提起来了,他们现在的处境和柳章等人十分相似,甚至更胜。陈源不过是贪、色、犯命案和勾结海寇几种。穆斯泰犯的事就太大了,组织海寇、私自打造武器盔甲、迫害百姓,已经是抄家灭族的大罪。要是有些人非要将他们朝穆斯泰身上扯,估计下场比柳章等人更惨。台州司马梁建成问:
“大人,朝廷是如何处理他们的?”
雍舒的消息比韩?更灵通,现在韩?可能已将柳章那些人忘得差不多了。
“皇上原本要判他们流放之罪,经过不少大臣求情,革除一切功名。泉州另外那些官员,只有三人才保住功名,降职处理。其他人全和柳章陆鹤山一样,革除一切功名。此生要想再入仕,怕是千难万难。”
听到这样的处理结果,大家的脸色和雍舒一样,带着一些悲哀。台州守将江清则知道雍舒口中骗柳章几人的是谁,怒声说:
“他不是说保住柳章几人的官位吗?怎么不见他上京去为那些人说几句好话?来我台州胡作非为?”
故事说完,雍舒开始转入正题: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穆斯泰的罪现在并无证明,全是他说出来的。现在又有个公主在,只怕此事已成定局。今日召大家来议议,为大家找出一条活路。”
狐死兔悲不是人类的天性,更多人喜欢当成局外人看热闹。但当火炭落到自己的脚背上时,才知道什么叫痛。一个较年青的官员说:
“就算有公主在,也不能一手遮天。我们都认识穆斯先生,大家凭良心说,他会是海寇头子、迫害百姓、想要造反的人吗?”
“翁大人说得是,穆斯先生的确不应该会做那些事,他也没必要如此。”欧阳明接道:
“海寇在上海打动,不过是为了钱。穆斯先生富可敌国,岂会干这种事?他为人大家都知道,对人和善、比我大宋许多人更懂礼,会迫害百姓?还是流求岛上的百姓?谁能证实?打造武器盔甲更是无稽之谈,穆斯先生是个绝对的聪明人,他会以一人之力、与整个大宋为敌?”
这番分析很到位,不少人点头附合,雍舒苦笑道:
“我们说没用,以陈源的地位及财富,可能会去勾结海寇?还不是有些人说了算。这些我们不说了,听公主说,她已派人回京请旨,圣旨这两天就会下来。要是她下令强行搜我们府上?没问题也会被她们搜出一些问题。”
陈源的事只是一面镜子,说到自家,大家都不淡定了,雍舒叹声说:
“大家在台州的时间都不短了,台州这个地方海运发达,多少都有家人做过生意,赚了些银子。那些银子一旦被他们搜出来,轻点会栽赃是我们贪墨所得,严重点会说我们是与穆斯先生同谋所得。我们虽清白,可有人不让我们清白,此事我们要及早处事才是。”
大家的脸色都有些不自然,雍舒说得虽好听,他们几个真不是外人,一起办过几件事,要不然像这种事,雍舒也不可能将他们叫来商量,自己偷偷就办了。大家没商量多久,各自回家,准备干一件大事。
……
“秋逼暗虫通夕响,征衣未寄莫飞霜”。夏天的夜虫声盖野,秋夜的丝虫虽没有夏虫响亮,如瑟瑟琴音,让人闻之静夜思怀。
一轮银钩早早升起,太阳的光辉完全消失在天际时,银钩已经挂在天中央。残月疏星,各种蛇鼠虫蚁从不见光的地方钻出,开始它们一夜的忙碌。
动物都出来了,自然不乏人。一幢二层楼的小客栈,一扇临街的小窗被人推开,露出一颗人头。
“公子说了,这两天他们应该会有动静。大家准备一下,去各自的地方守着。”
曹飞以前是韩侂胄的亲卫,仍叫韩?公子。他这间房里只有四人,包括他也穿着一套士兵服。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问:
“大人,要是碰到巡街的衙役怎么办?晚上巡街,我台州不只是士兵,还有些衙役。他们要是碰上,说不定会询问。要是被传到那些人耳里,他们会怀疑的。还有我们的人是不是太少了些?”
问话的中年男子叫杨奉,是谢复候家的下人。今天第一次参加他们的小队,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事,震惊之余有些莫名的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