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一定也很温柔吧。”高术喃喃道。
唐错:“……什么?”
高术顿时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所想的话说了出口。他窘得脸色一沉:“没什么。”
“我姐不温柔。”唐错咽下口中牛肉,笑道,“高中时候不是就剩我和她了么,她当时在读大学,我说姐,要不我不读了吧,家里也困难,我去打工供你读书,你可以一直往上读。她真的很优秀。不过我最后被臭骂一顿,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
高术愣愣听着。
唐错的姐姐之后便一边读书,一边打几份工,好让唐错安心读书学习。
“是有点儿苦,但我姐跟她的精神体一样,看上去很弱小,实则很厉害。”
“你姐的精神体是什么?”
“鹦鹉。”唐错说着还比划了一下鹦鹉的体型大小,“太平洋鹦鹉。小小一个,没什么威胁性,但是凶起来啄人特别疼,一啄一口血。”
高术沉默了。他不知道自己此时是应该安慰唐错,还是应该对唐错的姐姐表示钦佩,或者两者兼而有之才最合理?他身边朋友并不多,况且也从未有人让他产生过这样手足无措的感觉,一时间只有刀叉磕在碟上的声音。
两人吃完了晚餐兼夜宵,熊猫和剑吻鲨还在天台上不知疲倦地玩儿你追我赶的游戏。唐错帮他洗了碗,觉得肩膀有点儿酸疼,高术让他坐下,给他做按摩。
雨声细密,空调呼呼吹着,枇杷和切好的蜜瓜摆放在桌上,冒着凉飕飕的气体。一切都太舒服了,若不是肩膀被人按得有些疼,唐错怀疑自己可能会打呵欠。
高术手上力道掌握得很好,唐错有时候会因为酸疼而下意识缩起脖子,但很快又舒展开。
高术心想,他信任我。
这念头让他心头一阵暖烘烘的烫。
因为偶尔难忍的疼痛,唐错会从鼻腔里哼出闷闷的低吟,绵软且轻,若是不仔细听很容易错过。
但室内太安静了,只有天台的雨声,高术离唐错又太近,所以他听得异常清楚。这声音钻进高术耳朵里,就像飘来飘去的绒毛,像熊猫的两片半圆形小耳朵,让他心头发痒。
“对了,六月危机办循例要搞活动,听说今年会到山里聚餐团建,你是高主任的儿子,要不你也一起来吧?”唐错说,“可以带家属的。”
高术:“……我是家属?”
唐错笑道:“你是朋友。朋友和家属都能带,我们比较随意——啊!”
高术的手劲儿大了一点,捏得他顿时痛哼一声。高术顿时松了手,唐错怕高术介意,连忙找补:“没事没事,你继续。”
但高数的手没有再放回他肩上。
唐错回头,看到高术靠在墙上,目光惊悸又紧张。墙上朱敬一的“赚钱慢是一种罪”被他碰倒,掉在了柔软地毯上。
高术顾不得那玩意儿了。他捂着自己鼻子,鲜艳的两行血正从指缝间淌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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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子京,你不想看‘海域’相关的内容,好歹也看些正经书好吧?”秦戈翻动谢子京客厅茶几上的几本书,“研究性反应干什么?……而且这也不是研究资料,是黄书。”
书堆之上赫然是一本簇新的地摊文学:《身为教练的我居然对着学员流鼻血,怎么办》。
“好奇。”谢子京打了个喷嚏,给秦戈扔了条毛巾,“你别说,性反应真是各种各样,无奇不有。”
秦戈:“无聊。”
两人一出地铁站就发现外面下着雨,虽说不大,但从地铁站跑回来也已经淋得浑身湿透。谢子京自己先洗完了,催促秦戈趁着水还热着赶快去。他总觉得秦戈钻进浴室的时候有点儿脸红,但又不太能确定。
桌上堆着秦戈给他的书,他自己从危机办里借回来的一些资料书,以及之前刚从亚马逊的畅销书榜里买回来的几本通俗读物。谢子京翻了几页,实在没法静下心来,干脆搓搓自己的脸。
他很紧张,也很兴奋。雨并未停止,窗户上淌过眼泪一样的水痕,滚滚地从高而下,落入夜的静与黑中。
谢子京走到窗边,盯着雨夜中的灯火。每一盏灯后都是一户静谧人家,满城绿树在雨水里沙沙作响,这是一场无风作伴的夜雨,洗涤日间灰尘,挟带余烬,渗入大地。
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有人生来就被长夜围绕。
谢子京心想,自己或许能得到一个好眠,秦戈再也不必因深夜的黑暗感到恐惧。快乐和幸福好像就是由这些简单的愿望堆积而成的。它们细小,但重要。
“看什么?”秦戈一身热气地站在他身边,黑底色的玻璃上映出他还未彻底擦干的头发和面带好奇的神情,“对面又有人吵架了?”
谢子京:“没有。”
他把秦戈抱在怀里,鼻子埋在他的后颈,深深呼吸。他的向导的气息和化学制清洁用品的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他爱得心头发慌。连头发稍上的水滴也像是特别的,谢子京帮秦戈擦头发,水落在秦戈后颈和肩膀,他只觉得可爱,低头舔干净。
秦戈缩了缩脖子,躲开他的动作:“很脏。”
“这算什么……一会儿还有更脏的。”谢子京扔了毛巾从身后抱着他,几乎把他压在窗户上,“我都吃。”
不干净的、不要脸的情话几乎在瞬间点绕了两个人之间的暧昧氛围,火轰地燃起来,烧得人理智的堤坝一寸寸崩裂。
谢子京抚摸秦戈的头发,手指紧贴他的发根摩挲而过。秦戈的眼睛里蒙了一层发亮的水光,因为接吻间隙的窒息感,他有些喘不过气。谢子京用十指相扣的方式抓住他的手,牵着他走上低矮狭窄的跃层。床头只有一盏小灯,墙上的小窗户紧紧关闭,室外灯光被雨水与玻璃间隔折射,天花板、地面和床铺上都是流动的水一样的亮光。
他们倒在柔软温暖的被褥之中,连衣服都来不及脱去。
厮磨缠斗的影子扰乱了水一样的亮光,室内骤然热起来,分不清究竟属于谁的精神体气息混杂在一起,填满了整个空间,鼓动着两个人的勃勃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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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声和雷声响了一夜,清晨时雨云全散了,阳光前所未有地强烈。
谢子京的家里连多余的家具都没有,悬挂在窗边用来遮阳的窗帘他更是毫无准备。秦戈朦朦胧胧中被阳光照醒,身体还慵懒着不愿意动弹,往被子深处缩了缩。谢子京起身时在他肩膀上亲了亲,还嫌不够似的,又拨开他头发,眉梢眼角落下几个吻。
秦戈还是没醒,他只是知道身边人起来了,自己失去了一个热源。但很快阳光便照得被褥暖烘烘的,他赤身蜷缩在被子里,裸露在外的肩膀觉得有些凉,但薄被里的身体是暖的。夏季最舒服的时刻,大概晨起时的这几分钟算是其中之一。
他听见了鸟鸣声,这个城市的早晨总是来得很早,世界在各种声响里活泛起来了。秦戈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和天花板上形状不明的印迹,感觉自己似乎也跨进了一个新世界。
不能细想,他感觉自己脸会发烫。
谢子京站在窗外的小阳台上,正弹着尤克里里唱歌。
秦戈坐起身,正好看到他靠着栏杆,手指拨弄琴弦,在灿烂的阳光里哼唱。他听不懂谢子京唱的什么,只是眯着眼睛看他,脸上就不由自主笑起来。秦戈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在笑。他看着谢子京光裸的上身,心想这人身材真好。
“什么歌?”秦戈问。他喉咙有些疼,声音不太爽利。
“求爱的歌。”谢子京靠在小窗上笑道,“以前在西部办事处的时候他们教我的。”
歌是用异族语言唱的,缱绻悠长。骑马的少年在草原上邂逅了心爱的姑娘,他跟姑娘许下诺言:羊群去到哪儿,他就跟着她去哪儿。雪山为证,草原为凭,他一颗真心像永寿的太阳,也像永远纯洁的月亮。
得到了难得的听众,谢子京唱完一首又来一首。全都是情歌,尤克里里的琴弦被他轻快弹拨,秦戈听不懂这些语言,但听懂了这些歌里的情意。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小跃层上的窗户设计得十分奇怪。不大不小,可以容一人进出,外面还有个小阳台。这不安全,不保险,但秦戈今天却发现了它的新趣味。
谢子京靠在窗边看他,笑着问:“能起来吗?”
秦戈:“废话。”
他挠挠头,掀开被子下床。谢子京吓了一跳,连忙正正堵在窗上,高大身形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
“不穿衣服?”他说,“对面会看到的。”
秦戈一边打呵欠一边朝着窗户走过去,双手撑在窗棂上,和外面的谢子京接吻。
“只有你能看。”他的声音很轻,里面还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谢子京顿时把今日的所有安排都抛在了脑后。他不想出门,不想买菜,不想和秦戈讨论任何深入的问题。他只想和他在这处小房子里,碌碌无为地虚度每一分秒。
晨起的鸟儿掠过楼顶,在谢子京宽大的背脊上落下转瞬即逝的影子。
他们小声地说笑,隔着一个小窗户亲吻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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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有人生来就被长夜围绕。”——威廉·布莱克,《天真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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