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大长公主看着欧阳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眼里一股历光闪过,她抬手握住欧阳初的手:“初郎,你先别急,也许是重名呢,我们先让人去打探清楚?”
欧阳初脑子里一团乱,午夜梦回也曾梦到过在那林间小路,一家三口嬉笑着走过,温馨的书房里,鲜活靓丽的小女孩指着书本向他询问,窗子下温婉雅静的女子手里阵线穿梭,一片岁月静好。
可那些事也只是在午夜梦回,他爱着身边这人,这曾经让无数世家子弟痴迷的人,那曾经的过往他就当是一场错误,在她投入他的怀抱那一刻起,那场迷离的错梦便碎了,这些年,他不问不想,甚至避讳着所有相关的一切,他以为那样,便可以彻底的脱离,可是他错了。
当那个名字入了他的耳朵,曾经的过往便无比清晰的描绘在他的脑子里。他突然想起最后一次离家,那紫衣温婉的女子的柔和目光,小小孩童用尽全力晃着一双小手声音哽咽的叫着爹爹。
大长公主的话让失神迷茫得他似乎找到了出路,他握紧那莹白的手,不停的念叨:“对,也许是重名,也许是重名。”
凤都和濮阳岂止千里之遥,去打探消息的人即便日夜兼程也要一个月才能往返,欧阳初觉得他可以等,可是在晚上,他从噩梦中惊醒,他知道,他等不急,一刻都等不了。
宫宴时,百里流云将初见送出来,路上便和她说了要去往白驼山,初见回了竹园便去了桑麻的房里,伏在桑麻的腿上半晌无语,最后也只说了一句话:“我等着桑麻姐姐回来。”
桑麻离开的时候是下午了,初见没有出现,一大早便赶回来的瑾璃将收拾好的行囊交给初一,推着桑麻送到了竹园门口,一直到桑麻的马车看不见了,才返回去。
却在院子里看到了站在那里痴痴的看着远处的初见,瑾璃用力眨去眼角的酸涩,笑着走了过去:“瑾璃给姑娘拜年。”
说完伸出手到初见跟前还不忘招呼和她一起进来的连翘等人:“连翘姐姐,姑娘的红包你们还没得吧,赶紧给姑娘拜年,告诉你们,姑娘的红包一向是最大的。”
连翘,半夏,青黛,茯苓相识一眼,曾经她们在百里流云身边时,见惯了各色各样的主子和下人的相处,恶略的,温和的,形形色色,可是主仆间地位的差异是明显的,如初见和桑麻,瑾璃的相处,一度让她们不知所措,那感觉,不是主仆,不是家人,是比家人更亲密无间的,更温馨的。
连翘来的比其他三人早了两天,也更熟悉,看了看那三人有些踌躇她跑过去屈膝:“主子,连翘给您拜年。”说完,抬手伸到了初见跟前。
青黛,半夏,茯苓看着连翘的动作,脸上那抹不自然一扫而空,抬着手便扑上图去。
无双手伸在眼前,五张笑脸充满着活力,初见抬手将袖子里的荷包放在了每一个人的手上,最后,手里还余两个荷包,初见垂眼盯着荷包默默无言,瑾璃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哭出来。说出的话却带着浓浓的鼻音:“我帮怜竹姐姐和紫筱收着。”
初见点了点头,郑重的将荷包放在瑾璃的手上,然后转身回了屋子。那脆弱的身影环绕着寂寥伤怀。
瑾璃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又怕初见听见,死死的捂住嘴,她却不知,那背对着她们的人,两行热泪浸湿了胸前的衣襟。
屋子里的琴声一直在不停的响,即便是欢快的语调,却感觉无尽的悲伤,似乎那每一个音调都被悲伤包裹。
青黛和茯苓端着做好的食物过来,看到在门外廊下夕阳余光下坐着无言流泪的瑾璃,叹了口气,轻抬足走了过去:“姑娘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瑾璃摇了摇头:“姑娘不会吃的。”
百里流云离开时叮嘱连翘初见的事情每日都要飞鸽传书给他,连翘把消息传递出去便和半夏一起过来,听见瑾璃的话,道:“主子的身子很虚弱,要是什么都不吃,会撑不住的。”
瑾璃将头埋在膝上:“姑娘伤心的时候便是这样,不吃不喝,只弹琴,即便手指烂了也不会停下,以前我们曾经试过去强制她停下,可是,姑娘哀求我们,她说给她一天时间就好,一天就好。那眼神,我知道现在都记得,我们即便心如刀割,却无论如何都不能拒绝。”
青黛还要说什么,半夏拍了拍她的手,冲她摇了摇头:“让燥上熬着燕窝粥,还有青山居士开的药膳也备着,主子出来就拿过来。”
青黛点了点头,半夏走上台阶来到瑾璃身边坐下,抬手拍了拍她的背。
一夜,五个人就守在门口,直到一抹光亮突破层层束缚出现在天边,屋子里响了一夜的琴声才停止,琴声停下那一刹那,瑾璃站起身推门便跑了进去,连翘几人也跟着跑了进去,在看到琴上那鲜血淋漓的手时齐刷刷的停下了脚步,她们是从刀山血海里走出来的,什么样的伤,多少的血她们没见过,没经历过,可是却被那双低着血珠的手吓住了。
瑾璃过用帕子将初见的手托起,如今没有桑麻姐姐,怜竹姐姐,也没有紫筱,只有她一个,曾经万事等着别人安排的瑾璃如今越发的沉稳,她将初见扶着离开琴案:
“连翘姐姐,柜子里有伤药。”
几个人猛然回过神,连翘去了柜子里拿药,半夏带着青黛和茯苓跑了出去,片刻,端着热水和干净的布巾走了进来。
十指连心,那被琴弦割裂的手指被清洗上药,受伤的人却如同没有感觉。
看着初见睡了过去,瑾璃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去,她将帐幔放下,轻轻的退出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