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下秀风就很不理解,为什么陶知命这样的计划能成功。
一场别开生面的课开始了。
“你有什么问题,问。”陶知命大大咧咧地坐在沙发上,坦然地开口。
木下秀风反倒犯了难,不知从何问起。
无非只是局势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而已,可是关于这个问题,他又确实觉得千丝万缕。
思索了半天,他才说道:“普通人为什么会因为国铁东霓虹的股票上市转移注意力,这个我懂。就像当初的NTT一样,毕竟是过去掌握了独一无二资源的会社,它的未来是值得期待的,至少在刚刚上市的这个阶段是值得期待的。”
木下秀风说得没错,NTT当初上市时候的盛况仍然历历在目,陶知命就笑着反问:“可是NTT后来跌了啊。”
“……那也是先涨了很多,然后才跌下去的。一开始的时候,都是涨的!”
陶知命笑了笑,在牛市里,像国铁东霓虹这样的股票,一上市几乎是必涨的,这几乎是所有人的判断,木下秀风会这么说一点也不奇怪。
毕竟是掌握了某些垄断资源的会社,现在居然在民营化改革之后率先能够上市了,这不是另一个NTT是什么?
虽然NTT最终跌下去了,但这不妨碍人们被唤醒关于NTT的记忆:最开始的时候,它可是在短短数月里,涨了将近3倍的。
虽然最终跌了,但最先抢到的人,却会大赚,不是吗?
股市给此时的霓虹人带来的记忆,仅止于此而已。谁都看着赚的时候,认为自己不会是高位截瘫的那个。
只要抢到,就会赚。
因此普通人的注意力,就这么被转移到了国铁东霓虹的股票发售中,
木下秀风又问:“但是既然你说堤义明这样的人也判断出了霓虹的不动产市场无法持续下去,为什么还愿意参与到这个项目里?”
“这个问题,秀风大哥你想不明白吗?”陶知命有点不理解,“得到了这么不合理的优惠条件的神乐町开发企划,虽然是为了帮助完成国铁完成债务清算,但也足以成为眼中钉吧?”
“就是这个原因啊!”木下秀风觉得,这样的项目,理应是会受到很多人抵制才对的。“堤义明他们愿意再挤出一些钱参与到这个项目里,仅仅是因为这个项目将来可能以比现在更低的价格获得这块地吗?”
陶知命就一脸很无奈地看着他:“秀风大哥,你真的想不明白吗?”
这表情有点刺激木下秀风了,仿佛自己特别傻一样。
于是他认认真真地开始思考起来,过了很久之后,终于恍然大悟一般。
随后就感叹地看着陶知命:“可怕……”
“……说说。”陶知命不置可否,反而挺期待木下秀风想到了哪一层。
“是不是这样?”木下秀风问道,“无论如何,堤义明这样的人是有更高的机会获得国铁东霓虹的上市首发股的,因此他们也乐于将神乐町作为一个项目来进行炒作,通过股市中先行获利?”
“……秀风大哥,投入到神乐町不动产当中的资金,可没有轻易能退出的说法。”
木下秀风振振有词:“没关系啊,这相当于汐留这块地的优先购买权,被大家都共享了,所以大家都闭上了嘴巴。先通过国铁东霓虹的股票上涨获利一次,将来还能在不动产价格下跌之后在获得了汐留这块地完整土地所有权的神乐町不动产占据了一定的股份,这不会是一笔赔钱买卖啊。”
“就这些?”陶知命问道。
木下秀风欲言又止,然后继续沉思起来。
又过了很久,他一拍大腿:“关于消费税的争议,被转移注意力了!现在,又重现了当时抢夺NTT股票的盛况,关注消费税正式施行的人变少了!这对内阁也是有利的!”
“还有呢?”
“还有?”木下秀风这下是真的傻眼了,“还有什么?”
陶知命叹了一口气:“秀风大哥,你怎么说也是从头到尾参与到这件事的啊,只能想到这两点吗?”
“不是两点!”木下秀风很不忿地说道,“利用这个计划,让一些不明白状况的人,以为这是内阁出于国铁债务清偿的压力推出的特别应对方案,表现出住友、三井这样的财团不得不在此时投入资金先行将汐留这样的资产开发起来,让堤义明那样的人和一些金融会社将一部分资金套在神乐町这个项目里,为三有财团未来的道路打下基础,这个我明白!”
“秀风大哥,你的视野还需要放得更高一点啊。”陶知命笑呵呵地点评了一句,随后才站了起来。
“……还不够高吗?”
“大概是因为,你也是主导者之一吧,所以不太能够理解其他人的心情。”陶知命给了他一个台阶下,“此时此刻,在霓虹,有四类人。”
“……哪四类?”
“第一类,是我们这些人。很清楚事情会朝什么样的方向发展,在为此制定者计划,让大家都进入我们的计划。”陶知命伸出手指盘算着,“民自党的大佬,财团的当家人们,情报来源广泛的我们,计划的策划者们。”
木下秀风沉默不语,一般不留神地,他变成了最牛逼的这类人吗?
“第二类,是对霓虹未来局势有了一些正确判断,但只能凭着自己的实力尽力去避免风险、希望获得收益的人。比如堤义明,比如没有成为这个计划制定者的、其他财团的当家人们。”
木下秀风看着他,主动开口道:“第三类,就是仍然被霓虹持续上涨的经济所迷惑,相信了股市会一直往上涨、不动产也会一直往上涨的那些有钱的人,或者在这个泡沫中淘金的那些人。”
陶知命点了点头:“最后一类,自然就是被舆论所迷惑,普普通通的霓虹人了。”
他解说道:“神乐町的开发模式,在第二类人眼中是极其不公平的。虽然有着为国铁清偿债务的大义,但毕竟像是很肮脏的内幕交易。但是,这个特别的合作模式,也被开放给了国铁西霓虹等其他会社,其他财团也能从中获利。而神乐町不动产这样的特权开发体能够对堤义明这样的人开放募资,并且配置国铁东霓虹的首发股优先认购权,这就是一份利益的共享。”
木下秀风懂了:“这部分利益,也足以让他们闭上嘴,先去争夺这些利益。”
“不止如此!”陶知命说道,“他们都知道霓虹经济处于危机之中,而大财团们是处在最有利位置的。现在出现了神乐町不动产这样的联合开发体,他们会非常疑虑:这是不是这场霓虹经济风暴中的诺亚方舟?如果是在以前,财团和内阁定下了这样的开发方案,凭什么还要让其他人分一杯羹?这是不是某种不能宣之于口的交易,让其他人也能在这样的计划里,让自己的资金起到避险的作用?”
木下秀风这次是真呆了:“诺亚……方舟?”
“没错,这是专门针对第二类人的。”陶知命解释道,“第二类人,对霓虹经济的走向也有相对准确的判断,却因为没有参与到最核心的计划里,心中始终会有担忧。拐点什么时候会出现?内阁会有什么样的对策?现在,出现了一个新的开发模式,针对的全是国铁遗留下的优质资产,却给了非常优厚的政策,第一批出现在前台的又是最核心的这些财团们,而且居然还开放了部分利益让其他人共享。这像是什么?”
“诺亚……方舟!”木下秀风用上了肯定的语气。
“就是这个意思!”陶知命咧嘴笑道,“谁也不会把这个话题点破。但第二类人,心里始终会有这样的期待。他们会期待因为加入了这样的计划,在未来的变化中能够掌握先机。因此,最有力量掀起对这一套方案的质疑的他们,会将注意力放到对真正计划的质询里:既然我们已经看破了,参与进来了,那么是不是该告诉我们,真正的计划是什么了?”
木下秀风感觉心绪激荡,喃喃问道:“那么该怎么应对他们?”
“不需要特别地应对!”陶知命也很来劲,“第三类人会裹挟着第四类人,投入到因为国铁东霓虹这样的会社上市带来的财富期待里,将整个计划往前推。如果神乐町这样的企划不能落地,那么国铁东霓虹的股价凭什么能一直往上涨?至于那些对这种模式额外的杂音,还有一个足以让所有人都闭嘴、注意力被转移的应对方案?”
“……什么?”木下秀风感觉已经有些麻了。
陶知命森冷地说道:“里库路特事件的高潮,相首的辞职!”
木下秀风彻底麻了:“以……相首的辞职,作为这个计划的一部分?”
陶知命微微一笑:“这足不足够让那些第二类人相信,这是个诺亚方舟的计划?足不足以让第三类人、第四类人相信,上一届政府赌上了未来,也要让这个计划施行下去,作为最后的遗产?”
“……难道不是上一届内阁丑闻缠身、最后的利益交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