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命接到了电话,不禁感叹了一句,不愧是真正从底层爬到这种位置的人。
岩崎藏之介,跟崛川信彦相比那是差远了。
但是无駄无駄无駄。
于是他惊讶地回答着:“崛川桑,怎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电话里,崛川信彦平静地说道:“陶会长,你意下如何?”
“这下可是改变了全盘计划了啊。”陶知命悠悠说道,“这件事,恐怕要跟其他人一起商量。”
“我已经和岩崎桑通话过。另外,还有三井和住友的诸位,表达了这样的意向。”
陶知命翘起了嘴角:“那么,他们的态度呢?”
“陶会长是计划中的关键,大家当然要尊重你。”
“看来……崛川桑还是多想了啊。”陶知命调侃了一句。
对面的崛川信彦沉默了一会,才说道:“相信陶会长能够理解的。现在,我就等陶会长的答复了。我这样的建议,也无损大家当初的计划,而且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对吧?”
陶知命直呼好家伙,旧事重演了。
当初在木岛元一家里,引出福本雄把他逮住的时候,陶知命对崛川信彦就是这么说的。
这就立刻一报还一报,原话奉还了。
只不过,彼此都清楚谁更弱势。
崛川信彦在做最后的挣扎,而且要得出一个至关重要的判断:陶知命到底是要他的命,还是只要利益。
这一招很好啊,陶知命也不由得感叹。
只不过之前已经被他想到了。就算是在那条船上那个小圈子里,看似空前坦诚地聊了很多内容,但他崛川信彦外部仍然有个信息茧。
其他人都已经很明确:陶知命要崛川信彦的命。
而崛川信彦偏偏需要先弄懂这个最关键的问题,不能直接翻脸破罐子破摔。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陶知命开口回答,“而且,也必须和其他人沟通。崛川桑,你这是将我推到火堆上了啊,不用这么记仇吧?”
崛川信彦没什么心情跟他开玩笑,平静地说道:“那就请陶会长尽快给我一个答复吧。说起火堆,我现在已经在火堆上被炙烧很多天了。不论陶会长的答复如何,我都已经决定辞职了。会长现在由高木桑代为担任,我也正好将全部精力放在八幡研究会。”
“好,我会尽快给崛川桑答复的。”
陶知命放下了电话,藏在被窝里的上田夏纳才担心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刚才,是小原纱月半途敲响了房门,说崛川信彦一定要和他通话的,于是上田夏纳在那闭着眼装作是真的在午睡。
他说的那个最危险的人打来了电话,听刚才他说“不用这么记仇吧”,似乎情况不妙。
陶知命一个翻身就压了上去:“没关系的,我们继续!”
“……喂!”上田夏纳心虚地看了看房门。
“谁不知道啊,何必这样!”陶知命笑嘻嘻地缩进了被子,声音断续又瓮瓮地传出来,“男主人……这么痴迷……身为主母大人的你……难道不应该……是感觉很有面子的吗?”
上田夏纳酥痒难耐,这一阵阵一下下的,让她咬紧了嘴唇想反驳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因为一开口,可能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算了……看他还有心情继续,事情应该不严重……
过了很久之后,陶知命才精神百倍地出了门。
就好像午睡真的让人状态焕发一样。
南云千代对他调皮地眨着眼睛,撒娇一般说道:“诶?现在就要出去了吗?陶大人,飞鸟让我一定要带一首好歌回去的!”
陶知命呵呵笑了笑:“找秋元社长去啊,我不能坏了规矩。”
“我是特别的啊!”南云千代振振有词。
“那你去找夏纳,看她觉得我能不能坏了规矩。”
南云千代喜上眉梢,一脸我懂了的意思,狡黠地笑着对他连连眨眼:“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陶知命不禁期待起来,浑身轻快地对已经等在一旁的绪方敏夫说道:“走吧。纱月酱,真纪酱,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请放心吧。”
上田正裕当初介绍过来的女保镖小原纱月自然知道自己的职责所在,而鹿野真纪三人则越发谨小慎微。
原来大名鼎鼎的千代飞鸟组合中,那个南云千代小姐也是陶大人的女人,而且看样子是能住在这里,还和主母大人关系挺不错的样子……
陶大人居然能做到这一步。
不过……他这么年轻……主母大人似乎确实有点吃不消的样子……
于是自然也有人心思荡漾:难不成雄太大人将自己三人安排过来,也是对她们有所期待?
这是一个围绕着陶大人的真实帝国,雄太大人作为陶大人的左膀右臂,没理由不这样想吧?
入江雄太听完陶知命的话骤然变色:“不能去!万一是引诱你过去,准备殊死一搏呢?”
“可以啊,说话越来越有水平了,还殊死一搏。”陶知命调侃了一句,“他就是因为不想死,才提出这样的建议。通知一下宫内桑的秘书,事情有了新变化,得见一面了。”
就在这时,陶知命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入江雄太听了一下就郑重地交给他:“福井桑。”
陶知命有点意外,拿了过来问候着:“福井桑,下午好。”
“……陶会长,有时间的话,请到大藏省在天国之门的那个金融研究中心去一趟吧。总裁大人,还有此次秘密调查组我们派过去的负责人,半泽一木局长都会到。宫泽桑,我们已经联络过了。”
陶知命愣了一下,随后笑起来:“正好,那我这就去。”
半泽一木啊,已经听说他的作风了。
陶知命将电话递给了入江雄太:“宫泽桑就不用联系了。那么其他人,都约一下吧。”
“怎么说?”
陶知命对绪方敏夫说道:“回天国之门。对他们说,第一劝业银行那边有了剧烈反应。不管现在手头上的事多么重要,都先放下来,尽快到天国之门汇合。”
他说先放下来,就得放下来。
崛川信彦的挣扎,就如同陶知命感慨的那样:无駄无駄无駄。
没用的,他死逑了已经。
坐在车子的副驾驶上,半泽一木仿佛被抽去了灵魂,眼神呆滞地看着前方不断被车子超过的车辆、行人和楼宇。
之前在总裁的办公室里,当自己说出那样的建议后,总裁大人随后说出的话,让他的精神世界崩塌了。
这种状况,怎么会是总裁大人的有意为之。
而现在,面对这个状况的解决办法,又怎么会比自己想的还要暴烈很多?
半泽一木转头从车窗看着旁边的高楼,眼神没有焦点,但方向是一个个天台。
眼前的景象虽然还平和,但他似乎看到了更多的人从上面一跃而下,带着对这个世界深深的绝望。
后座上的三重野复一直在关注着他,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忽然开口严厉地说:“半泽!无论如何,要守住你的本心!越高的地方,风越狂猛,越容易遭受天雷的打击!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如果想不通,尽情地向宫泽桑,向那些人质询吧!”
半泽一木浑身一震。
三重野复看着已经出现在前方视野里的天国之门,声音沉肃:“可是你必须能够在更高的位置站稳!看得更全、看得更远!”
“我希望今天你从那里离开之后,不再迷惘!”
“不再绝望!”
“不再冲动!”
三重野复用着很压抑但很有爆发力的语气说着:“半泽!你还年轻!将来能与更强大的他对决的,是你!明白吗?”
那冰冷的钢铁鸟居扑面而来,似乎传递着压抑和死寂的信息。
鸟居应该是掩映在生机勃勃的林苑里的,是用传递着平和的木材搭建的,是给人带来美好期待的。
半泽一木倔强地抬起头,望着越来越近的天国之门:“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绝对!”
语气里,带着强烈的不甘和决心。
他觉得那个男人是该被制裁的目标,但总裁大人告诉他,那个男人才是计划的发起者。
但此刻的陶知命,已经回到了天国之门,站在大藏省金融研究中心的会议室里,从落地窗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下方。
他的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里,漠然等待着。
有如神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