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要去遥那边,和那个崛川信彦见面?”
回到镇瀛居后,上田夏纳听完陶知命明天的安排陡然变色,担心不已:“让爸爸跟你一起去!”
这是在为陶知命的安危担忧,都没在乎上田正裕介入这件事尴不尴尬了。
陶知命很开心:“不用那么担心,他能答应去那里见面,说明我的计划成功了。为了他自己的小命着想,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可你说他是最危险的……”上田夏纳有点埋怨,“你现在已经足够成功了,孩子也有了……好几个!将来难道一直是这种会有强大敌人的局面吗?”
听着话里的重音,陶知命有些许尴尬。
也确实,说什么“全都守护,才不会有谁会是软肋”这种话,做起来可不容易。
“放心吧,这就是彻底稳固地位的一局了。”陶知命走到一旁看着熟睡的陶明智,伸手刮着他的笑脸轻声说道,“上田家素有名声,不也是被岩崎藏之介作为工具?起因还不是上田家的财富和影响力很有价值?我短时间赚到了这么多钱,秀风大哥也算厉害了,岩崎藏之介还不是说炸就炸?”
陶知命说的是事实,上田夏纳无言以对。
“就算后来已经跟大家形成了利益联合体,我们还在筹备婚礼和蜜月当中,不是一样在被图谋着?”陶知命淡然说道,“没错,如果只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不需要面对这样的危险。那么作为一个普通人,投资股市亏掉了钱,贷款买房跌价了,喝酒买醉可能被yakuza打劫,一个意外就能轻易击垮一个家庭!”
他站了起来走回去抱住她:“要么就做最无知的人,那样有傻傻的知足;要么就做最清醒的人,知道要为珍视的一切筑造最为牢固的防线和有力的武器。凡事有所得,就必然有与之相关的风险和代价。那是我作为男人该去面对的,这,就是所谓觉悟!”
陶知命顿了顿,才唏嘘地说道:“谦太大哥当年就是忽然意识到了这些,有了这样的觉悟,才勇敢地选择了用自己的生命了结之前的因果,给父亲大人创造了后来转圜的余地。父亲大人知道他不擅长人心这个战场,因此想要真正守护好你和母亲大人,也只能选择一个足够强大的人。在这方面,你和父亲大人的眼光都挺好的!所以相信我吧!”
上田夏纳心情复杂,眼光好吗?
还是说,就像他说的一样,有所得就会有相应的代价?
擅长算计人心的家伙,他自己的心也就花里胡哨的!
想起南云千代白天在家里跟自己叽叽喳喳暗示的一些事,上田夏纳恨得牙痒痒地掐着他的腰:“我还不够相信你吗?我都对你没办法了!什么都只能听你的!”
这是大小姐真实的无奈。
想当初还雄心勃勃地学习着财务方面的知识,想着自己好歹也是堂堂东京大学的学生,将来是可以作为他离不开的贤内助,帮助他一起稳固上田家以及他所创造的财富,共同守护两人的幸福。
结果呢?
这家伙哪里用得上她?
财务方面,有更专业、更有经验的前原玖美奈,现在去米国那边养胎生孩子了。
哦,还有个更有经验的深谷梨子。
社会经验方面,光明的一面有独自带着弥子生存下来的小野寺留奈,世界各地求学工作过的赵元曦;灰色的地带有拼搏大半生的木下秀风视他为牢固的同盟;而黑暗的领域,从小混极道的入江雄太对他忠心耿耿。
就连植野洋介和赤岩阳水那样的人,现在也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了。
而上田夏纳是女人,还需要为了稳固上田家和这家伙的关系,几年来不是在生孩子,就是在准备生孩子的状态里。
揪了他一下,收获了更有力的拥抱后,上田夏纳也不禁茫然。
如今,他所要面对的事情已经越来越超出普通人的想象了,就算是父亲大人、木下秀风那样的成熟中年男人,也都只能完全听从他的指挥去做相应的事。
自己又能帮着做什么?
瞎担心、瞎出主意似乎完全没意义。
“夏纳。”陶知命忽然开口,“很快了。和崛川信彦的对决,今年内就会结束了。到了那一步,整个计划后面就是水到渠成。我们、上田家、秀风大哥、森家……以后就是霓虹一个新财团的大股东了,而且,在我有生之年,都会牢牢掌控住它。在那之后,我就会足够安全了。所以,这一次必须要展示出足够强大的实力和能力。”
为什么要提前让崛川信彦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因为陶知命需要宣示自己登上霓虹最高层的坚定脚步!
对崛川信彦和整个第一劝业财团的打击,除了前期的布置,得有正面的进攻。
这一次,不能再只是巧妙借力。
他已经可以亮出绝大部分的牌了!
于是陶知命自信地笑着,捧起了她的脸:“等明智也可以开始上幼儿园了,你到知命信托担任社长吧,守护我们要传承下去的财富。”
“诶?”上田夏纳有点心虚,“我……不是只作为家族信托资产的监管者吗?”
“当然不能只是关注一下我们的家族信托资产要分配给哪些人。”陶知命笑得坏坏地调侃了一句,随后才正色说道,“知命信托在将来很关键,会涉及到很多人的秘密,我需要最信任的人,明白吗?”
“……最信任的人吗?”
“当然是你了!”陶知命言辞凿凿,“现在这件事,你帮不到我,主要都是父亲大人帮着做一些事。但将来,知命信托的事需要你帮我的!”
人精一样的陶知命还能看不出上田夏纳现在是个什么样的状态,几句话下去就让她的情绪起来了。
但话都是实话。
上田夏纳担心他的安全,这是好心。另一方面,她也有很强的落差感。
被需要,有时候是一种很微妙的情绪。
上田夏纳不再担心他现在需要面对的事,男人对一件事表现出强烈的自信,又有辉煌的过往战绩,那就足够了。
当然,对于陶知命暗示的事,她仍旧羞恼地斥责拒绝了:“明天要面对你说的最危险的人,今天积蓄好精神不行吗?”
陶知命无言以对。
这么说,处理完了崛川信彦,回来可以吗?
……
此时此刻,崛川信彦的家中,高木仁八的妻子和孩子,包括高木洋子之内,都在陪着崛川信彦的夫人、孩子一起闲聊。
而崛川信彦和高木仁八则到了楼上的茶室里。
饭桌上,已经追忆了很多过去。
到了这里,就是要真正交心的时候了。
霓虹茶道源自夏国,但发展至今,也有了属于自己的风格和习惯。
崛川信彦到了茶室门外,那里还有一个雅致的水缸。崛川信彦洗了手,漱口,高木仁八同样这样坐着。
仪式感十足,这是寓意进入茶室前,静下心、除去凡尘杂念。
然而要谈的事,分明十足市侩。
崛川信彦准备好,却先脱好了鞋子,跪坐在茶室的格子门外:“高木桑,请。”
“……会长大人。”高木仁八有点不知所措。
崛川信彦正儿八经地尽了主人的礼仪,就笑着回应:“进入茶室后,就不分尊卑了,叫我信彦吧。”
客人只有一位,崛川信彦坚持请他先进。
崛川信彦家的茶室是一个广间,茶室的中间是陶制的炭炉和茶釜。
高木仁八毕竟也是堂堂第一劝业银行的常务,知道今天是最正式的礼仪。
和、敬、清、寂四规,所代表的态度、礼仪、环境、气氛,崛川信彦已经做足了。
七则之中,茶已提前备好,炭放好了,茶室清凉,插花是新鲜的,雨具也摆在那里。遵守时间自不必说,本来就在他家里。而最后一则,就是时刻把客人放在心上。
这是崛川信彦想传达给他的态度吗?
崛川信彦亲自冲着煎茶,没有急着问什么。
时间还很长。
高木仁八知道,他请自己一家来赴家宴,如果不能在明天放心地前往八幡神社,那么恐怕自己的家人得留在这里“好好聚一聚”了。
所以面前的礼仪和气氛有多足,就显得一切有多假。
加油啊仁八,想象上午的状态,演技需要爆发了!
没办法,毕竟在崛川信彦看来,这是生死间的大事。
楼下的气氛一如往常,家里的女人自然不知道自家的男主人在外面应付着怎样的风浪。高木仁八的妻子就像过去一样,着意地奉承着自己丈夫顶头上司的妻子。而崛川信彦的妻子,是客气的,也是带着点上位者的矜持傲气的。
楼上,崛川信彦请高木仁八品过茶之后,却叹着气坦诚开口:“仁八,我一直将你作为下一任会长在培养,这你不否认吧?”
“……信彦大哥,仁八一直记在心里,对大哥的栽培感激不尽!”高木仁八欠着身。
崛川信彦微微点了点头:“你是知道的,我是真心在参与现在这个计划,尽自己所能往共同的目标努力。陶君只说我一直没有因为当时三一框架下的岩崎龙之介攻击他而给出解释,这就是借口了。我们这边成立第一劝业信托银行,他那边成立知名信托,我们为他预留的份额不就是最好的解释吗?”
他抬起了头看着高木仁八:“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才让他想要你来取代我的位置呢?这个第一劝业银行会长的职务,迟早会是你的。你能做主让出去的,现在的我不肯让吗?与我彻底背叛计划的风险相比,这样做的目的我实在想不明白。如果想让你将来再取代我,现在为什么要先让我产生警觉?现在让我警觉了,又怎么保证我还肯推进原定的计划?”
高木仁八如实说道:“信彦大哥,我也不明白。大概是因为福本桑和木岛桑那边,真的有什么能让你屈服的地方?”
“我本来就是不甘心一直这样收获与付出相差太远,才肯献祭那些老家伙,达成目标啊。如果用福本雄所牵涉的事情让我屈服,那不是甚至还不如之前的处境吗?”崛川信彦双眼中都是寒光,“这不是让我连死都不如吗?”
高木仁八想起了白天时候的枪,他那时候确实有了殊死一搏的决心,证明他想的远比现在说的要严重。
见高木仁八没说话,崛川信彦诚挚地看着他:“仁八,他们到底是怎么计划的?有对你说吗?”
高木仁八缓缓地喝了一口茶,现在就算表现得在思考、在想着怎么应付他也都无关紧要了。
双方的力量对比,本来就是完全失衡的。
死道友不死贫道,高木仁八只是没得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