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事却更要命。
“确定吗?电通真的那么说?”
“……是啊,来年的广告合作,要重新谈。”广告合作部的人神色古怪,“那家伙是来真的,而且……看来大收购,是真的能够成功。因为关系好,电通的人告诉我,他们的董事会可能要变天了。”
报纸的社长目瞪口呆:“不是五大新闻社吗?”
“五大新闻社怎么可能!但是,电通真的是狠辣的一招啊,而且不止电通……博报堂、ADK,都有异动。”
“开什么玩笑!”社长勃然变色,“怎么可能由他做出这种触犯垄断法律的事!内阁与他的交易,已经到这种层次了吗?”
“实际怎么操作的不知道,但当然不会留下明显的把柄。”广告合作部的人忧心忡忡,“现在怎么办?”
陶知命的粗暴行动,将这件事的重心迅速从绯闻本身转移到了商业层面。
“霓虹媒体业的大地震。”笠原敏川啪地将报纸拍在桌面上,“过于肆无忌惮了!各位,宫泽阁下显然已经放弃了,现在正在为将来的决战做准备。如果媒体行业陷落,对我们将来的局面会非常不利!”
这是芙蓉、三和、第一劝银的联席会议。
山一证券的竹泽刚志也列席了,坐在后排沉默不语。
“我们在座的诸位,许多都已经收到了来自他的电通股份收购邀约。”芙蓉财团的松本泰弘会长凝望了一圈,“我们联合起来所持有的股份,也不过仅仅只有12.63%。共同社和时事社才是电通的大股东,他们加起来占到将近50%。这件事,绕不开共同社和时事社,我们作为股东应该发起召集董事会,确认共同社和时事社的意见!博报堂和ADK,也是一样的策略!”
松本泰弘顿了顿之后说道:“至于我们自己所持有的股份,绝不能因为区区20%的溢价,就选择脱手!尽管他在通过金融投资交流节目不断扰乱我们的市场预期,也绝对不能退缩!大家能够都保证做到吗?”
伊藤忠幸兵卫第一個大声说道:“当然!如果来自媒体的发言权被掌握在了他们手里,那么不说未来数年中的商业舆论引导,下一次大选也将非常不利!绝对不能给他们卷土重来的机会!”
因为崛川信彦之死陷入巨大被动的第一劝银说出这样的话自然而然,伊藤忠幸兵卫的表演很成功。
无论如何,如果说第一劝银牺牲了崛川信彦、暴露了诸多金融问题、卷入了那么多大案、直接损失了数以千亿円的资金、未来的潜在坏账还规模巨大的情况下来做这样一个卧底,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实质上第一劝银是被那个陶大郎摆了一道的认识,才更合理。想引入这个新贵消化坏账,最后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毕竟之前三井、住友因为“金权交易”风波,甚至免除了安斋善卫、野岛达雄职务,与陶知命决裂的戏演得也很逼真。
如今安斋善卫、野岛达雄登位会长,第一劝银一地鸡毛,原来当初就是一场针对第一劝银的阴谋。
伊藤忠幸兵卫好惨的。
何况这一次,是伊藤忠幸兵卫根据与陶知命的交往,提议从他的女人这个弱点入手,才令陶知命陷入了风口浪尖。
“眼下的舆论,不能就此被转移注意力!”松本泰弘很满意伊藤忠幸兵卫的表态,点头之后说道,“他现在表现得这么疯狂,应该是在他们内部也达成了一致。哪怕牺牲他个人的名誉,也要借他疯狂的报复行动,暗中以那三大财团所掌握的股份为利益交换,为他们的联盟在未来掌握尽可能多的舆论喉舌!”
“不就是来自未来广告收入的压力吗?”松本泰弘断然说道,“大家让自己旗下的会社行动起来,安排广告部门的部下出去与那些中小媒体谈判!这些钱是必须花的,一定要让他们有充足的底气,继续去将他们丑陋的伤疤揭开!一旦陶大郎的名誉尽毁,他对金融市场的影响力这个最不可测的武器也就毁掉了!”
这个联席会议一直开到了深夜。
整个会议都在讨论如何应对三井、住友、三菱、陶知命和宫泽内阁的联手攻势,如何通过对在野党的支持尽快通过对内阁的不信任案,还有怎么通过现在的舆论引导去摧毁陶知命的名声,破坏他那张嘴未来会带来的影响力。
竹泽刚志却感觉很不妙。
聊了这么多,怎么就不聊聊要怎么帮助山一证券度过这一关?
自从陶知命点名道姓说山一证券问题非常大以来,这些天山一证券一直在往深渊里掉,深不见底。
竹泽刚志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道:“舆论始终只是表象!”
其他人一下安静下来,看向他。
竹泽刚志沉着脸说道:“出于愤怒,在看到报道的时候跟着大家一起骂几声,又或者冲动地做点什么拒绝购买Wander Star专辑和次元文化杂志的举动,但重点根本不在这里!重点是,只要他真的完成了对一家新闻社或者一家广告代理巨头的收购,他的实力就一览无余!或者说,现在他敢于做出这种事,实力已经一览无余!”
竹泽刚志平复了一下呼吸,才沉重地说:“一边咒骂着他,一边在晚上准时打开电视听他对金融投资的见解,这样的行为是可以同时出现在一个人身上的!金融市场的数据才不会骗人,那些民间投资者,甚至机构投资者,跟随他的见解起舞的现象,已经十分明显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诱惑!”
“咒骂他的人,有多少人其实是想像他一样?”
“又有多少人在独自一人面对真实的自己时,会赞叹一声他的潇洒不羁和敢作敢当?”
“就让我说出残酷的现实吧!”竹泽刚志愤愤说道,“我愚蠢的儿子竟与我争论,说他为女人创作剧本、创作音乐,说什么泽口靖子她们那样的人物,绝对不可能仅仅只是因为钱才做什么。是那个男人的话,似乎也是遵从内心情感无可奈何的选择。诸位以为这样的认识会少吗?”
“竹泽桑!你到底想说什么?”松本泰弘皱着眉。
竹泽刚志断然道:“我想说,那家伙哪一次不是擅长通过新闻作为计划一部分?一开始我就反对由我出手去通过这个点攻击他!现在,冒天下之大不韪让上田正裕将她们都收为义女,我担心他已经转而利用此时,在为后面的计划做埋伏!陷入对方节奏的话,才是取死之道!最根本的问题,始终都是眼前的金融大整顿要如何应对!”
“注意力被转移到这里的话,在宫泽内阁下野之前,这几个月里,以他们现在不顾一切的态度,能对我们形成多大的破坏?”竹泽刚志忧心不已,“不要忘记,仅仅一个山一证券,就涉及到24万亿円的资产,超过2万亿円的债务!这些问题如果牵连到富士银行,牵涉到在座诸位,难道要仅仅通过打击他的声望来应对?到时候国民的恐慌挤兑、大藏省的强力整改要求,要怎么面对?”
会议室中鸦雀无声。
不是没人想到这些问题,而是因为……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资金,需要政策弹性,需要时间。
所以他们才要烧旺这把火,让舆论推动着宫泽内阁的尽快下野,让三井、住友、三菱他们变成面对内阁压力的那一方。
但几个月内,真的够他们做多少事吗?
芙蓉、三和、第一劝银虽然危机重重,但毕竟根深蒂固,几个月的时间又怎么可能扛不过去?
竹泽刚志也懂这一点,但他不得不说。
因为财团也许可以扛过去,但如果山一证券是被集中爆破的点,山一证券本身却绝对扛不过去。
身为社长的他最清楚山一证券如今的状况。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被匆匆推开:“失礼了,各位大人必须赶紧看看这个!”
会议室中的电视机被打开了,画面上出现了尾上缝那张老脸。
“……借得最多的一年,就是平成一年了,有1万2000多亿円。但是,那一年也是因为兴业银行河西部长这样的人拜托,认购了他们各大银行加在一起总共5000多亿円的债券啊!实际上我现在还有这么多债券的收益,真正负债的数字没有那么大的……”
电视中是狱中提审的画面,尾上缝就那么狡辩着,嘴上已经不把门了。
会议室中的众人脸色铁青,眼神担忧,不知道她还说了什么,也不知道这样的画面为什么要被播放出来。
还在审理之中的案件,这是要向公众传达怎样的信息?
“……我的投资已经相当谨慎了啊!”尾上缝振振有词,“现在当然已经是承认了占卜什么的只是宣传的手段,但投资方面,我可是一直与专业的机构在合作!我也担心未来会出现问题,当然不会真正把普通人委托给我的资金全部用来帮助完成银行的任务。通过一些隐秘的渠道,其实在小野寺财富、山一证券、野村证券……”
她点了一些名,继续说道:“普通人委托给我的资金,有大部分都是被这样可靠地分散管理起来的!”
“为什么现在才交待有一部分资金被你隐藏了起来?”审讯的人表情并不好。
尾上缝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也是被利用的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如果不是因为有人授意、要求、教导,又哪里有那么大的胆量去借那么多钱?处于担忧,怎么会不为自己将来的下场考虑呢?”
会议室里有数人都瞳孔微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电视中她那张可恨的委屈脸。
“不是这样的!前年的债券认购,根本就是他主动打电话给河西部长的!”兴业银行的会长狂怒。
竹泽刚志的手有点发抖。
山一证券又被点名了,这不是什么好事。
难道那些零散的投资者中,居然有人是替尾上缝代持的资金,让山一证券帮助打理资产的?
但现在山一证券风雨飘摇,那些投资是负债无疑的。难道要让山一证券也面对部分尾上缝所接纳的客户们的怒火?
而小野寺财富……
竹泽刚志陡然清醒:“这一定是那家伙安排的!万一……小野寺财富坦然接受调查,尾上缝那家伙放在小野寺财富的资金竟然还有收益,那么这件事……”
伊藤忠幸兵卫通体冰寒。
尾上缝已经被抓紧去这么久了,居然还能帮着那家伙做事,说“该说的话。”
恐怕当初真的已经埋下了这样的伏笔,而这样的伏笔就是尾上缝的活命之道,她才甘愿通过这样的结局从中金蝉脱壳。
造成巨大债务的锅,会被甩到当初拉着她合作的各大金融机构那里,是他们为了逐利,才引诱甚至逼迫着尾上缝这样一个普通的神婆利用影响力走到如今这种地步。
而她甚至还对她真实的普通客户有点良心,用这种办法保存了大部分他们的资产。
小野寺财富要在这个时候站出来,成为某些人的英雄了吗?
进而那个行走的金融之神的实力再次被证实,成为这个金融市场风雨飘摇的时代里最后一艘希望之舟了吗?
竹泽刚志说得没错。
嫉妒他、憎恨他、咒骂他的人,真的会和自己的钱包过不去吗?
一边义愤填膺地反对着他,一边却诚实地将钱委托给他,才是真实的人性吧?
真正的强者就是这么有恃无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