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崎家不就因为现在与陶大郎的特殊关系,在将重心剥离到不动产经营之后,仍然得以坐在这张桌子旁,参与决定三菱其他的重大决策吗?
“那么,现在我就如实转告小泽桑的决意了。接下来要谈论的事,是绝密!”盐田纲重严肃地强调了一番,随后开口,“这一次,小泽桑的出走,将是彻底的,永远的!”
岩崎龙之介心中一震。
所有人都在提高自身所代表的筹码价值,他岩崎龙之介如是,小泽太郎也如是。
牺牲金信丸、反出民自党、打入在野联盟内部的小泽太郎,将有多强大的影响芙蓉、三和决策的能力?
被芙蓉、三和寄予厚望的他,会决定将芙蓉、三和切割得多么细致?肥美的部位和鸡肋的部位,分别卖给谁?
盐田纲重得到了这个信息,三井、住友呢?
那个男人,能意识到这一点吗?
一定会的,但他会怎么做?
……
砧板上的肉,在一个卧底的陪伴下,仍旧装模作样地在陶知命面前表演。
芙蓉的会长松本泰弘侃侃而谈:“陶会长,我可不记得,我这个老家伙对你亲口说过什么看不惯你的话啊。事实上,我对陶会长钦佩已久,只是过去一直无缘得见。不然的话,应该也能有大量合作的机会。”
陶知命笑而不语。
松本泰弘叹了口气:“至于渡边明、渡边晓、渡边则三兄弟的旧事,说起来还要感谢陶会长,让我们察觉他们之间真正的关系。”
说完,松本泰弘欠了欠身,大有表示感谢的意思,仿佛陶知命替他们剪除了一大隐患。
陶知命立刻说道:“松本桑言重了。这件事,真的没有其他的目的。话说回来,也要向伊藤忠桑当面再澄清一次:只是因为遥的拜托,这才一定要做点什么。只是没想到,最后不仅牵连出渡边三兄弟,还牵连出了崛川信彦。”
伊藤忠幸兵卫脸色不渝,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同时盯着对面的青田永臣。
听到这冷哼,青田永臣低着头不动,同时吐槽:怎么每个与这家伙合作之后的人,演技都在提升?
松本泰弘咳了咳,半是安抚半是回应:“第一劝银因为这件事损失惨重,伊藤忠桑的不满可以理解。但今天我们一起来拜访,还是要向陶会长再重申一次:我们这么做,也只是不得已。但既然确认了这是陶会长不容触碰的逆鳞,以后绝对不会再在这一点上触怒陶会长了。”
陶知命心里好笑,脸上表情不变:“这一点我当然理解。在商言商,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手段,我都有充分的觉悟和准备。倒是三位今天前来拜访,让我有点没想到。”
他可不信三人就是为此而来,但还是重申了一下自己会有准备。
但说以后不会触怒他这种话,还真有点折节求和的意思。绕了半天,真正的来意还没说明呢。
松本泰弘与另两人对视了一眼,互相之间点了点头,然后才郑重说道:“陶会长,既然如此,我就坦然直言了。”
陶知命坐正了一点:“请。”
“陶会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既然能洞悉金融市场的变化,更有因势利导除去岩崎藏之介的能力,难道看不清眼下民自党自身难保的局势吗?为什么一定要与那些根系庞大,更不愿意坐等陶会长进一步壮大的老牌财团合作呢?”
陶知命呆了呆。
这种说辞……怎么有点耳熟。
他顺嘴回答:“松本桑……有何高论?”
松本泰弘精神一振,朗声说道:“自和平宪法颁布以来,霓虹百废待兴。三井、住友、三菱,不论哪一家,历史都能追溯到百年之前。陶会长口中所谓陈旧、腐朽的老家伙,应该指的是他们才对。我理解,他们更强,与民自党的关联更紧密。就算现在的在野党上台,没有他们的支持与配合,霓虹现在的经济问题仍然得不到解决。”
说完他就深深地看着陶知命:“但陶会长难道不担心,他们只是将陶会长作为应对危机的工具,作为消耗品吗?我们三家,都是在二十多年前才陆续崛起、真正成为财团的新势力。在我们崛起的过程中,可没少遭遇各种各样的手段,也没有少见识像陶会长这样最后被利用的新人。”
陶知命有点懵。
按例来说,他现在该回答一句:今我三菱、三井、住友带资百兆,良将千员。尔等累卵之危下,何不倒戈卸甲,以礼来降,仍不失董事之位,国安我乐,岂不美哉?
但角色似乎错了,那样我岂非成了厚颜无耻之徒?
松本泰弘不知道他心里想的是这些有的没的,看到他懵,大感振奋:“陶会长,我知道,你和他们必定已经有了充分的谋划和默契。但胜负之势,可还没最终形成。芙蓉、三和、第一劝银如果这么容易被击败,三菱、三井、住友也不会坐等到今天。况且……小泽桑已经拜访过陶会长了吧?”
陶知命心中一动,凝视着他。
松本泰弘一副成竹在雄的模样,平静地说道:“我们三位的意见也是一样。陶会长,只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所说的话,不要在这场决战中真的被当做了工具,成为牺牲在前线的炮灰。如果我们赢了的话,作为未来竞争对手的我们,总比三井、住友、三菱好对付吧?”
陶知命这下是真的惊了。
搞来搞去,老子竟然活出了统战价值?
一个个开出的条件,让人难以拒绝啊。
老子只用保持中立,就能得到些什么吗?
果然,松本泰弘给出条件了:“尾上缝就算只是被你们利用来针对我们的陷阱,我们也认了。现在三井、三菱、住友根本没有参与在这件事里,桥本桑也决定不帮长信银行,来为将来获取名声。伊藤忠桑想要那500亿円的债权,你们双方已经彻底对立的局面为众人所熟知,那么伊藤忠桑私下承诺将这500亿円的债权在三年后以200亿円转让给陶会长,你觉得如何?”
陶知命装作震惊地看了看伊藤忠幸兵卫,这家伙还是板着脸,“倔强”地抬着头。
他给了芙蓉、三和什么条件,真的已经拿到两家的让步,可以得到那500亿円的债权了?
说不定这200亿円转让给陶知命,就是条件之一。另外两家对他仍旧不太放心,要用这个条件进一步试探他吗?
明亏300亿円,伊藤忠幸兵卫要是还肯,要么已经是彻彻底底的俘虏和卧底,要么就真是拿命做投名状了。
陶知命叹了一口气:“这可难办了……松本桑,三位,我宁愿你们今天不来啊……”
松本泰弘眯了眯眼睛:“这么说,陶会长真的是要继续冲在最前方,与我们为敌?过去的事情,都可以和解。但陶会长应该清楚,我们面临的可都是真实的生死危机。”
陶知命苦笑不已:“我面临的,也是同样的状况啊。”
松本泰弘不忧反喜:“所以才说,陶会长不用赌上全部去为三井、住友、三菱拼命!小泽桑和陶会长见面,不也是给了陶会长另一个选择的机会吗?”
他深深地看着陶知命,悠悠说道:“以我来看,陶会长倾尽全力做到如今,不正是为了获得如今这样一个机会吗?以前,陶会长也许没得选。但现在,陶会长可以选择做一个真正活到最后、收获果实的人!”
陶知命感慨异常。
是他太牛逼,还是其他人太配合?时至今日,敌对一方中收获核心信息最少的,仍然认为他只是一个炮灰和棋子吗?
以前你没得选,现在你可以选择做一个棋手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也许在他们这些人看来,真正的大佬是真的不会冲在最前头吧。
此时,伊藤忠幸兵卫说话了:“没错!以前的事,都可以不再计较。陶会长,第一劝业当初已经给了你一个成为大股东的机会,你只用一步之遥就能成为第一劝业财团的核心股东,成为新的会长。但你最后没能踏出那一步,是不想,还是不能?”
陶知命看过去了,眼神复杂:伊藤忠幸兵卫,好样的。
伊藤忠幸兵卫眼神桀骜:“这次绯闻事件,是我出的主意!你起诉2000多家媒体,放言要收购五大新闻社,还包括电通、博报堂和ADK。三井、三菱、住友居然并没有抗拒,但给你开出来的条件,应该比现在的股价要高得多吧?你真甘心就这么被他们在此刻削弱实力?”
他满眼都是智慧的眼神:“你这么狂妄地要收购那么多媒体,也是对他们的试探吧?在未来的选举之争中,这些媒体有多重要,大家都清楚!你认为,他们真的会让你轻易掌握一两家那么核心的媒体巨头吗?但现在只要你点头,我们就能让你达到目的!”
陶知命愕然地看向松本泰弘,只见这家伙阴森地说道:“没错,芙蓉、三和、第一劝银面对现在的金融大整顿,压力非常大。但最后要解决这些问题,还是必须得到身为当事者的我们的配合!如果我们不配合,那么桥本桑也不可能在这短短数月里取得哪怕一丁点成果,为将来积累什么声望!”
这话听得陶知命目瞪口呆,没听过把摆烂作为筹码的。
但你还真不能说他的话有什么问题,如果芙蓉、三和集体摆烂,大可以先暴露更大问题拖过这几个月,让宫泽喜二和桥本太郎以最难堪的局面收场,然后等在野党上台后积极自救,全力配合。
如果不是其他各方都已经谋划到如此程度,甚至连小泽太郎也已经把他们当做筹码,“说服”到陶知命面前来插标卖首的话。
“陶会长,你现在,处于最佳的选择时机!一家广告代理巨头,一家新闻社,一个在我们配合下可以为桥本桑带来金融整顿成果的机会,还有一个同时押我们、押小泽桑一注的机会。”一直没开口的三和会长相泽朋之也郑重说道,“请做出决断吧!”
深知内情的上田正裕和青田永臣表情复杂地看着陶知命,伊藤忠幸兵卫维持着“桀骜”的表情,心里狂呼:崛川信彦,你死得不冤啊!
因为松本泰弘与相泽朋之两人正对陶知命振振有词:我这块肉更肥,买我!
离谱!
陶知命脑子里却忽然冒出坂井泉水严肃的脸:“异议!”
所以他很严肃,也确实如松本泰弘和相泽朋之所觉得的那样,在认真思考。
都是老狐狸,他们有没有在哪里埋坑?
三井、三菱、住友都不傻,面对小泽太郎将提前出走这个新变故,他们会有什么反应?
最主要的是:陶雅人他们,在这件事里计划着什么新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