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长安听着也十分的揪心,她听祖母说过,裴玉书的身子骨都是裴炎拿到处求来的仙丹妙药养着的,才能活到至今,不然早就死了。
而且其实说起来,裴玉书并没有对不起她什么的,祖母和裴炎的那些二三事也是陈麻烂谷子了,况且他还只是裴炎收养来的儿子,是个孤儿,更可怜了。
一想到这里,她心里竟有些不好受,难得有一次没有出言驳裴玉书的话。
两人都没有说话,气氛有一瞬间的凝固和沉闷,后来终有一人打破了沉默。
裴玉书微微弯着腰,凑近慕容长安一些,狭促笑着道:“不生气了?”
慕容长安乖顺的点了点头,耳边传来裴玉书轻浅的笑声,宛若山涧泉水滑过般悦耳动听,慕容长安有一瞬的愣住了。
“那就好。”
好字的尾音一落,慕容长安就看见眼前白影闪过,溅起了不少的雪花,她这才反应过来,裴玉书竟倒在了他的面前!
“你,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
可奈何慕容长安如何摇晃裴玉书,裴玉书都没有再睁开眼,而且他的唇色比方才更要淡了一些,整张脸煞白的有一丝恐怖。
慕容长安急了,一边猛烈的摇晃着裴玉书,一边大声的喊叫。
“来人啊!有人晕倒了!来人啊!”
也许是慕容长安的嗓门威力不小,把院子外留守的婢女都喊了进来。
就连并未走远太多的严氏也闻声赶来,生怕慕容长安还真在雪地跪出毛病了,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只是吓吓她,哪里真舍得让宝贝女儿吃苦。
“怎么了,出何事了?”
严氏赶到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慕容长安还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但是她和一群婢女仿佛一起围绕着看什么。
慕容长安一见自己母亲过来,这张皇失措的心一下子就崩溃了,直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母亲您快过来看!裴、裴玉书他,他晕倒了……怎么都叫不醒……都是因为我,他会不会死啊呜呜呜……”
严氏赶紧一边安抚着慕容长安的情绪,一边看着裴玉书的情况,见他的月匈膛缓缓起伏,这才放心下来。
“好了好了,你放心,他还活着呢,母亲立刻叫大夫给他过来瞧瞧。”
说完,严氏便对周围的婢女抬了抬手,婢女们会意,扶起裴玉书便往外走。
可这裴玉书的身体状况她们也不是不知,可能普通的一点小毛小病就容易要了他的性命。
于是严氏也不好过于轻视,只能对那些婢女仔细叮嘱。
慕容长安闻言哭的更是汹涌了,她连忙抓住严氏的裙角,呜咽道:“母亲,这都怪我口无遮拦,他才与我置气跪在雪地里晕倒的,如今他因女儿出事,我这心里十分的放心不下。长安求求您,让长安去瞧一眼,如果他真的无碍的话,长安就回来继续跪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都没关系的!”
说着说着,又哇的一声哭超大声,还哭的那个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
不晓得的人,还以为裴玉书是死了还是怎么着的。
严氏深知自家女儿的品性是最善良单纯的,要是这件事因她而起,她不看到结果是不会安生的,更别提裴玉书是因她而晕倒,她的良心更加过意不去。
于是她就哄着,“原本就只是让你长长记性,并非有意苛待你,瞧这天寒地冻的,快起来。你要真想去看看他,你去就是了,不过这位裴公子的身体状况是真的娇弱,你万不可再冲撞了他,明白吗?”
“明白明白!”
慕容长安点头如捣蒜,答应的飞快,随即就要起身,奈何双腿仿佛跪在雪地里有些僵硬,若不是严氏在一旁扶持着,她可能就要摔成狗爬式了。
好不容易站起,慕容长安就脱离了严氏的扶持,踉踉跄跄地往外跑去,好几次,险些摔在地上,这让后边的严氏看的是眼里满满的心疼。
若非是裴玉书在府中,她也不会对长安如此苛求礼仪。
母亲的意思,是想撮合这两人的姻缘,算是对年少时弥补她对裴炎的亏欠,可是感情这种事,真勉强不来,还得看他们自己是否喜欢。
等慕容长安一路摸到了裴玉书的院落后,就看见不少的婢女小厮还有大夫围绕在他的榻前。
大夫把完脉后叹息一声,神情很是凝重和不悦,对着身边那些婢女小厮就是一顿训斥。
“唉,这身体都如此了,你们怎么还会让他去外边受冻,这不是平白无故找虐么!”
那些被无端挨骂的婢女小厮心中哀嚎不已,天大的冤枉啊,这哪里是他们做的呀!但表面却只能垂首不语,一副恭顺的模样。
这大夫是他们慕容氏自身就聘请住在府里,专门只为慕容氏看病的,所以十几年下来,这大夫的威信还是有一些的。
慕容长安闻言也知晓这次她是闯大祸了,但又不好意思说是她的锅,只能踌躇间就走了进去,手足无措地站在榻边。
而大夫一见慕容长安进来了,他稍微收敛了一些脾气,对着她拱手道。
“三小姐来了。”
“嗯……他怎么样了,应该,不大要紧吧?”
慕容长安看了一眼躺在榻上脸色苍白的裴玉书,虚弱的犹如纸娃娃一般易破碎,她心里很是不好受,闷声闷气道。
大夫如实禀告,“裴公子的病根已经侵入骨髓了,平时要上好的药吊着一口气已是不易,如今又受了寒气,恐怕又要费好些药材,而且也不知能否稳住他的病情,只能听天由命了。”
慕容长安一听,就深受自责,两行泪珠滚滚落下,还吸了吸鼻子,整一小可怜儿。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祖、祖母若是知道了定会饶不了我……”
“这……”
大夫这一大把年纪了,要是再不能明白事情始末来,就妄活这么大岁数了。
因此他叹了一口气,只能这样安慰道。
“三小姐别急,你在这儿好生照料着,我这就去给裴公子煎药,到时候几剂药方下去,裴公子就会醒的。”
之后就带着一群婢女小厮退了出去。
或许只有他给她一点‘赎罪’的机会,三小姐这心里才会好受一些吧。
“呜呜呜,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害你的,我只是刚挨了母亲的训心情不好,所以才会对你……呜呜呜,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我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等闲杂人等都离开后,慕容长安就坐在方才大夫所坐过的地方,看着一动不动的裴玉书,她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带着哭腔说道。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要是你死了,我一定向祖母负荆请罪,不对,向你父亲……”
“可这事全错也不在我呀……你要是口气硬点,骂我一顿不知天高地厚就是了,为什么要……要……”
慕容长安一边自我否定,一边又给自己找说辞,互相矛盾的让榻上的裴玉书实在是忍不住弯起嘴角了。
裴玉书只好撑着身子坐了起来,看着坐在那里自顾自哭着的慕容长安,失笑一声。
“我这还没死呢,你就开始哭丧了?”
裴玉书的声音响起,慕容长安的哭声才戛然而止,抬起泪眼朦胧的双眼,看着正靠坐着的裴玉书,此刻正直勾勾的看着她,狭长的丹凤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流光。
“你……你醒了?”
慕容长安呆愣愣的冒出了这一句,语气中有一丝小心翼翼,仿佛生怕是她的幻象似的。
裴玉书浅浅笑着,未语。
“哇!”慕容长安见裴玉书是真的醒了,于是就猛地朝他扑了过去,神情又哭又笑的。
“呜呜,你醒了就好,我还以为你醒不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不醒来,我就完蛋了我!”
裴玉书被她这搞得哭笑不得,在他眼里,慕容长安就是一个未长大的孩子,他抬手摸了摸慕容长安的头发。
出乎意料,这发质十分柔顺,手感极好。
他轻轻的开口,“方才我是想假装晕倒的……”
然而慕容长安原本还喜极而泣的,一听裴玉书是骗她的,她飞快的起身,看着他咬唇,眸中还水意涟涟的,抬手就捶了他一下。
“你为什么要假装晕倒骗我?你不知道我刚才都要吓死了吗?!”
慕容长安的声音瞬间就提高了十八度,期间还夹杂了一丝怒气。
她一分真心为他担忧,他倒好,从头到尾都是一场骗局!
骗了她的眼泪,也骗了她的信任!
“恩……”然而慕容长安这一下并不虚,捶的裴玉书嘴里闷哼一声,脸色比方才还苍白了几分。
慕容长安见此,心中也料定他是装的,翻了个白眼道:“你别在我眼前演戏了,我就知道你这病秧子身体不好,这心眼也不好!我不会再轻易被你骗了!”
“不是,”裴玉书闭了闭眼,才将心中的不适压制了下去,继而勉强对慕容长安解释道。
“你没有听我说完,我起初……是想假装晕倒,这样严伯母就会看在我一个外客的份上,不会再为难于你。”然后他顿了顿,语气里有一丝自嘲。
“但我没有想到我这副躯壳如此不中用,后面竟真的晕过去了。”
慕容长安竖起耳朵听着,见裴玉书这样说,她不免转头瞟了一眼他,他的神色倒是情真意切,仿佛不像是骗她的样子。
“真的?”慕容长安撇撇嘴问道。
“真的。”裴玉书颔首承认,接着又起了捉弄她的心思,“而且我能醒来,也多亏了你的哭声,或许阎王爷听到这么浑厚的哭声,也不敢多留我了。”
“去你的!”慕容长安也被裴玉书的话逗笑了,但还是嗔了他一句。
随即又想起她方才那不轻的力道,她下意识想伸手摸了摸,但是还是停在了空中,继而缩回。
“刚才,打疼你了吧?不好意思啊,我这人就是这样大大咧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