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既然是临时性的零工,时间就是完全自主的。
下了班只要有空,随时可以到缝纫社去做活。
所以为了尽量多挣点钱,去打零工的第一天,苏锦从澡堂子一下班就急匆匆的去副食店买菜,然后往家赶。
给父亲和妹妹做好了饭菜后,自己又用饭盒带了一些饭菜。
他就卷上了父亲当初做裁缝的工具,奔了缝纫社。
至于宁卫民租下的那个小院,三间门面房就是暂借给缝纫社使用的地方。
由于这几间房临街,不但出入方便,且每天有较多的时间能照进太阳,照明条件和保温条件都是最好的。
而且考虑到大多数人都是正常班次,晚上来干活的比较多。
宁卫民还出钱让工人给房顶上的日光灯管增加了一倍,且体贴地给每个工作位都配了一盏小台灯。
这样的工作条件,让初来乍到的苏锦一看就满心欢喜,远比他想象中要好得多。
他当然懂得,干裁缝是最费眼力,必须有充足的照明,才能得心应手。
只可惜世上的事儿永远不存在十全十美的情况。
美中不足的是,这三间房的面积不大,都加起来也不过六十平米左右。
从这头到那头摆了一长条木板台子,靠墙多半圈摆着街道东拼西凑搬过来的缝纫机。
再加上一张统计管理人员的办公桌,和大家的凳子,能够给大家伙活动空间就几乎没多少了。
许多做工用的材料,和需要修改的服装拿来后,都得塞在木板台子底下才行。
苏锦在指定给他的位置上坐下,就发现如果房间里的缝纫机都坐上了人,简直这屋就成了满员的火车车厢。
无论是谁想出去上趟厕所,或是拿点东西,都会变得很困难。
另外,因为来干这种零活儿的人,除了苏锦几乎都是是四十岁上下的妇女。
甚至还有一些年纪更老的阿姨,半大老太太。
这里环境也是乱哄哄的,永远都没法得到安静。
特别是当人都来齐了的时候,真不比澡堂子强多少。
那些大妈大婶哪儿管得住自己的嘴啊?
她们往往见面先是“他王大姨”,“崔婶儿”,“老姐姐”,“老妹妹”的叫上一通。
然后还得问问熟人“吃了没有?”“家里挺好的?”
坐下干活继续还得聊,昨儿吃的啥,今儿做什么,怎么做饭最划算省钱,哪家菜站的西红柿便宜一分钱。
再不就说家长里短儿的。
她今儿跟闺女生了闷气,那个昨儿又跟自己婆婆拌了嘴。
你怪家里的男人干家务不动手,她怪儿子外头打架生事,读书不上进的。
还有不认识苏锦的人,瞅着他这么一个大小伙子干这个,觉得忒新鲜。
忍不住过来套他的话,打听他是怎么回事的。
甚至是有人还故意逗他,半真半假说要给他介绍对象的。
总之,纪律散漫,随心所欲,嗡嗡一片,环境杂乱得让人心烦意乱。
要知道,这里的活儿虽然都是拆线,砸线,纫边儿,弄扣眼儿之类的活儿。
不需要太复杂的技术,可一样需要只要细心,耐心才能做好。
这帮老娘们这么海聊,当然都是影响工作效率,让人分神的不良因素。
万一真要弄错了,返工重来还是好说的,就怕把衣服毁了,那不得赔给人家啊。
何况要是普通的衣服也就罢了,关键是需要修改的衣服,大部分都是那些皮尔?卡顿的瑕疵品。
苏锦光凭质量和款式,就觉得这些衣服价值不菲。
所以对这一点,他是顶不习惯的,不免担心的。
他生怕自己干砸了,浪费了这样的良机,挣不到自己期望的钱,也就没法做到咸鱼翻身。
不过话说回来了,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在一定的条件下,某个特殊的时节,坏事就能变好事。
就比如说,活了这么大,已经吃了太多苦的苏锦,就万万没想到。
自己过去的那些不堪回首的经历,此时竟然开始发生某种奇妙的变化,反倒在他的身上发挥出良性作用。
反倒致使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变得出类拔萃,实现了他想要通过双手改变命运的初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