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满足女儿的心愿,霍家一家三口乘坐着霍延平的“吉姆”车,一起去了东郊。
由于是周末,城外车少人稀,宽大的首都机场路,很长时间都是空空荡荡的。
偶尔才有一辆马车,或者是汽车驶过,自行车和行人几乎绝迹。
霍欣很是痛快的练了一气儿,感觉相当不错。
用她的话说,虽然都是旧车。
可再怎么样,小轿车也比那得手摇才能发动的“大解放”教练车强多了。
看来托门路学车,怎么也不如自己亲爹好使。
车好不说,坐辅位的“教练”指点起来,还细心,有耐心。
当然,她不免又抱怨了一番,说那六百块的学车费,交得也太亏了。
反过来霍延平夫妇来说,亲眼目睹女儿的驾驶技术居然还像那么回事,也颇感欣慰。
毕竟这算是门很实用的本领,哪怕是日后出国也用得着。
尽管还得重考驾驶执照,可有基础真就是不一样。
所以霍延平也是心情愉快地来揶揄女儿。
“你呀,就知足吧。一般人哪儿有机会学车啊?那得靠单位给开证明的。单位如果不培养你,再想学也没用。”
“六百块的车费倒是不少,差不多是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了。可你不是挣得多嘛,还在乎这点?”
“你得这么想,知识无价。以咱们的国情来看,汽车司机本来就不多,而像你这样有驾驶技术的女孩子就更是凤毛麟角了。”
“在我看来,只要你要最终顺利通过考试,能把驾驶本拿下来,这钱花得就不冤枉。”
霍欣听了登时美滋滋。
“哎哟,爸,能亲耳听到您的认可,那可太不容易了。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啊?难道我出门就遇见喜鹊了?”
霍延平望着女儿带着小得意又有点矫情的表情,也不禁哈哈大笑。
“实事求是嘛,今天眼见为实,我已经发自内心的,为咱们京城第一女司机的驾驶技术折服了。”
这下就连黄靖平也忍俊不禁。
“延平,你怎么也跟孩子一样胡扯?哎哟!你可别再逗她,分她的心神了。你就不怕她不禁夸,把车开到路边沟里去啊?”
难得的愉悦共处,让这一家三口的情感和谐了不少。
所以傍晚归来时,霍欣兴致颇高地要做东请客,非要带着父母去建国饭店的法餐厅。
这家目前还属于共和国独一份的正宗法餐厅,其富丽堂皇,沉稳优雅的装璜,让霍延平夫妇倍感到惊讶。
他们都没想到,国内已经有这样水平的酒店,这样高档的西餐厅了。
霍延平便说,“耳闻不如目睹,真没想到京城第一家合资饭店的综合水准竟然还超过了京城饭店。看来引入外资的方式确实有效,还是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啊。”
黄靖平也说,“嗯,或许以后我们很多事都会借助外国人之手了,我看咱们女儿就职的公司,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但霍欣却不以为然。
她声称皮尔·卡顿公司不但财大气粗,而且和纺织部、经贸部关系匪浅,原本就非常可靠稳定。
所有很快这家建国饭店的法餐厅就排不上号了。
今年就会被她们公司的马克西姆餐厅推下京城第一法餐的宝座。
她参与督造的马克西姆餐厅,将会用一百五十万美金的代价复制巴黎总店。
全部由日方人员来施工,别说棱镜和彩玻璃天顶,那些银器和吊灯了,就连法国宫廷壁画也会照搬过来。
那才叫金碧辉煌,那才叫浪漫华丽。
相反,建国饭店这家餐厅实在太过中规中矩了一些。
所谓的法国风情,也就拿屋顶的布幔,门口的一架竖琴来充数罢了,根本没什么新鲜的。
照她来看,要论情调,这里还不如头两年西单新开的地下西餐厅有意思呢。
那家叫什么“大地”的,非常聪明的利用了地下人防工事开了一家与众不同的西餐厅。
墙壁根本没有什么装饰,就露着水泥墙。
关键是灯光相当的昏暗。
虽然吊灯、壁灯都有,可还是必须得借助烛光来照明……
“哟,你们公司的餐厅也就罢了,花了那么多钱,想必应该不错。可那地下餐厅算什么呀?听着就差劲。”黄靖平忍不住摇头叹气,“我想不出谁会到这样的地方吃饭,黑灯瞎火的。”
“妈!您不懂了吧。眼下最流行的、最时髦的就是这种特立独行的风格了!您还别小看了人家,就这家餐厅,虽然外号叫‘京城小老莫’,但实际上风头已经盖过真正的‘老莫’了。正点儿饭口得等座,该午休了都关不上门,天天排大队……”
毫无疑问,作为时尚业的一份子,霍欣显然没辜负她的职业,十分了解当今京城什么时兴什么不时兴。
不过霍延平显然不这么看。
对着女儿,他居然开起了玩笑。
“这叫什么情调?!难道情调就是摸着黑,去打地道战啊?”
“爸,您真不懂,假不懂啊?这叫原始、粗犷、野性!欧洲应该有挺多地下酒吧的呀……”
“哦,对对……”
看到霍欣有点不满了,为了不让女儿扫兴,霍延平勉强装理解的姿态应了一声。
但霍欣还是看出来他言不由衷的敷衍。
“爸,妈,我现在是越来越搞不清你们了。你们明明是从国外回来的,怎么好像什么都没见过似的呀?你们的思想意识,好像跟国内的那些人,压根没什么区别嘛。不,或许还要更古板。”
“好哇,我听明白了,你这是成心损我们哪。”
霍延平先是拍拍女儿的脸蛋,这才由衷地解释。
“没错,我们是从国外回来的,可我们也没见过你说的这些啊。”
“别忘了,我们可是官员,代表咱们政府的形象,不能去一些随便的地方。可以说除了名胜古迹,音乐厅、博物馆、公园,我们几乎都待在大使馆了。”
“当然,我们也会去参加一些宴请,甚至去一些外国人家里做客。可那些人都是什么人啊?一样是官员、学者、商人、记者、艺术家。所以……”
后面的话无需再说,霍欣就已经明白了,她撒娇似的扭扭身子。
“哦,我明白了,你们才真的是不自由,哪怕待在国外,也要永远一本正经的。真是太无聊啦。可怜的爸妈……”
然而她轻描淡写的姿态,却无法不让身为母亲的黄靖华对她刨根问底。
“欣欣,我倒是奇怪了,你可是一直都待在国内。那国外着,国外那,一套套的,你是打哪儿学来的?”
“打哪儿?您可真逗,国内也有外国人啊。我们学校留学生多着呢!白的黑的棕色的,哪儿来的都有。”
“可我和你爸在国外那么长时间,也没学你这么多呀!”
“那是你们老了,迟钝了。”
霍欣这话,纯属说者无心。
但霍延平和黄靖华听了还是对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