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厨师长进了白案的厨房,没一分钟就出来了,满面带笑的递给宁卫民一个大个牛皮纸包。
宁卫民打开一看,嚯!可真够鲁的!这一菜刀剁下来至少有半斤啊。
不错不错,纸里那酸味儿叫一个冲。
给他乐得呀,当时就给厨师长敬烟点火,称谢不已。
就这样,宁卫民不但如愿以偿的怀揣老面离开了。
而且厨师长还送了他和乔万林一人一大饭盒的葱烧海参。以及每人一大包炸鹌鹑腿,一大包干炸丸子。
瞧瞧,拐了人家的“孩子”,家长还傻了吧唧的给送吃送喝呢,什么世道!
不用问,宁卫民回去第一件事,就是他先自己拿这玩意发面,蒸上两锅馒头试巴试巴。
那效果到底怎么样啊?
嘿,别说,用这样的“面肥”发起的面团就是和普通的不一样。
那不但发得大,而且时间短,还能非常有效保存面食的营养。
以至于蒸出来的面点,纯粹的麦香味儿都有点近似于奶香了。
宁卫民这才知道,为什么不少人,都怀疑过“丰泽园”的面点里加了鲜奶或是奶粉,真正的原因就在这儿呢。
而且还别看他没有经验,这天是他动手第一次蒸馒头。
连怎么放碱,都得去请教院里罗婶,也仍旧避免不了蒸出来的馒头有些发黄。
可就这样碱大了的馒头,也毫无涩口之感,口味上仍然是盖了冒了。
给院里谁家品尝,都是好评如潮。
像隔壁的米晓卉放了学,正赶上了第二锅的热馒头刚揭盖。
这丫头居然白嘴儿吃了一个半呢,说比“义利面包”都好吃。
还说以后她就不吃自家的馒头了,专吃宁卫民蒸的。
这让宁卫民油然而生一股成就感。
就连康术德回家吃了馒头,也是吃惊不小。
因为老爷子是真懂行,一吃就吃出丰泽园的味儿来了。
当弄清怎么能回事之后,老爷子是由衷禁替徒弟感到高兴,情不自禁的表示赞叹。
说一块老面居然会有这样的奇效,就跟带着仙气儿似的。敢情是百年之物啊。
如果连宁卫民这样的生手蒸馒头,都能做出这样的味道来。
怕是对普通下任何一个白案厨师而言,这玩意都是一个能直接给技艺加成的“宝贝”啊。
完全可以预见,真等到宁卫民的饭庄开张,出品的面点也必然不俗。
这话说的可是太对了。
宁卫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没人比他更清楚,在经过首府南迁、北平沦陷、金圆券风暴、公私合营,这种种的历史波折之后。
这百年的面肥能够完好无损的保存下来,甚至一直都在静静地呼吸,默默地积累着自身的潜能,到底有多么的的不易。
这样的东西作为一个饭庄的核心竞争力,本应是被严防死守,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对外保密的。
要不是经历过长时间的移风易俗、破旧立新的各种“运动”,历史形成了一道价值观扭曲的狭缝。
他怎么可能钻这么大的空子,给弄到手啊?
不夸张的说,放三十年后,哪怕一个普通人用这面肥开一家老面馒头铺,都能轻而易举生意兴隆。
要真干成连锁店,靠这玩意赚个几亿,同样不是难事。
这就等于是一直摇钱树的树苗儿。
真长起来,就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啊。
天知道“丰泽园”的人是怎么把这样的宝贝给弄丢了的。
反正日后丰泽园的馒头明显不如今天的味道。
这也就意味着,他的饭庄,今后或许有机会就能凭面食独领风骚,夺到丰泽园如今的桂冠呢。
这还不够他嘚瑟,不足以让他重视的吗?
不可能啊!
得了,啥也甭说了。后面他要做的就是一件事啊。
那就是郑重其事像供神物似的,把这“老面”放在一个专门的青瓷面盆里“养”了起来,并锁进了橱柜里。
私底下只把钥匙给了康术德,无比郑重的托付师父。
求老爷子饭庄开业前,可千万千万帮他把这摇钱树的树苗看护好了。
得记得按时往里续面啊,绝不能让这个“活宝贝”出一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