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悦宾饭馆也铺上了桌布。
半年之后,这里开始照方抓药,同样改成了先吃饭后给钱的规矩。
尽管为防脏,少更换,他们在桌布上又压了一层玻璃板。
尽管怕跑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都提心吊胆盯贼一样防着生客。
但这些改变都是原本历史中未曾发生过的,影响可谓不小。
当然,更多的人关注的重点还是在于这里一席“官席”的价格,以及那些宫廷大菜的滋味。
要知道1983年普通京城人生活的伊始,是早上起来,花七分钱买一根油条,五分钱买一碗甜豆浆。
这一年,西瓜卖七分钱一斤,国光苹果卖四毛七一斤,鲜鱼和鸡蛋都是一元一斤,甲级牡丹烟七块八元一盒,沪海牌男式机械手表七十元一只,当时有名的燕山牌自行车零售价是一百六十五元。
而据宁卫民在广播节目里透露,“坛宫”只有一搂的点心店采取惠民政策,保证百姓能消费的起。
如果现在“坛宫”二楼用餐,那是很昂贵的。
一桌酒席大概的标准是一等官席每人二百元,二等官席每人一百二十元。
便席的价钱大致在一等席人均百元和二等席人均六十元左右。
这也就是说差不多一顿十人的正式官席,就能吃掉十块手表,便席也得吃掉五块。
这自然让每个月工资才几十块的老百姓咋舌不已,态度也呈现两极化。
有人就说,“这饭庄子也太黑了,压根就不是为人民服务的,物价局怎么也不管啊。应该让老百姓吃的起才对嘛。我看这破饭店路子不对,这么贵谁吃去啊?很快就得黄了……”
而更多的人则充满向往。“哎,也不能这么说。当官的能公款消费啊。所以人啊,还是得走仕途。咱们要什么时候,也能去这样的饭馆吃上一顿,这辈子都不亏了……”
尤其是那些认识宁卫民的人,更是津津乐道,乐此不疲。
比方说扇儿胡同的街坊们,背后里都在羡慕宁卫民。
几乎所有人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认为他开了这个饭庄,那他这辈子都是足吃足喝的命了。
于是谁要见着宁卫民,都得好好问问,今儿吃的什么山珍海味,宫廷大菜?买卖怎么样,都是些什么人去光顾这样的地方?
而宁卫民过去那些在重文门旅馆上班的同事们,既有动了心思想要让宁卫民请客的,也有人琢磨外企工资高,动了想抱宁卫民这条大腿要换工作的。
反倒是真正受到邀请的张士慧和刘炜敬两口子,在深思熟虑过后,拒绝了宁卫民的好意。
他们的理由也很合理,打算要孩子了,不想让两口子都跟宁卫民绑在一起,过上整天忙碌,连花钱都没空的日子。
还有宁卫民安排在建国门专卖店的那四朵花,他们对宁卫民办饭庄的事儿多少有点恐慌。
生怕他们的经理与她们越发疏远,不把专卖店当回事了。
为此,几个人情绪一来,干脆自己花钱当了一回客人,跑到“坛宫”摸底,外带秀存在感。
想借这个机会跟宁卫民好好谈谈她们几个的未来前程。
但不巧的是,她们没能见到宁卫民,倒是被这里的美食征服了。
至于曲笑的父母,看到新闻的反应,是既惊奇又兴奋。
谁都没想到几个月没见,宁卫民居然悄没声的办出这么件大事儿来。
尤其是曲笑拿回来四百块宁卫民送的消费券。
这让夫妻俩不免又猜忌上了宁卫民和曲笑的交往程度。
只可惜这种事实在不好启齿询问,天知道女儿对他们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
何况曲笑最近训练和参赛任务也越来越重,他们也不愿意让女儿情绪波动,因此分心。
也就只好把探究的迫切都硬按了下去,等待更佳的时机才好询问。
刚刚从国外出差回来的霍欣,得知这个消息也相当高兴。
虽然她因为争吵之故还没消气,没有给宁卫民打去电话表示祝贺,只等他来主动跟自己开口。
但也在父母面前忍不住把宁卫民好一通夸。
只是霍司长夫妇却没有爱屋及乌之心。
他们的眼里一个饭庄经理的前程太有限了,还没萤火虫的那点光亮耀眼。
所以对此也只能是表面敷衍,背后为女儿的眼界暗暗发愁。
而蓝岚一家,对这件事应该是反应最冷的人了。
尽管蓝岚为宁卫民的事业进展和成绩感到高兴。
但碍于父亲和哥哥不屑一顾的因素,母亲甚至是反感厌恶的态度。
她也只好把自己心里的高兴劲儿都隐藏了起来,不敢触及。
米晓冉一家则恰恰相反。
米婶和米师傅给米晓旭的信里,说起了这件事,把宁卫民好一通夸。
但米晓冉却心有芥蒂。
这封信只看过一遍就不愿意再看了。
而且给父母的回信,她还着重要求,说今后不想再知道有关宁卫民的消息。
当然,有格外想疏远的,就有格外想亲近的。
比如说江浩、李仲、吴深那伙子人,他们就越发认为宁卫民是个应该格外重视起来的朋友了。
很显然,宁卫民手里握着这么一个大饭庄,那能带给他们的好处简直可以说是不计其数。
他们已经开始考虑该怎样利用起这样的资源。
还有和宁卫民有业务来往的那些工艺品厂的头头脑脑,由于利益相关,也同样为“坛宫”不同一般的声势而高兴。
宁卫民的开门红,坛宫的欣欣向荣,都是他们乐于见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