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金属的光滑质感,让他觉得摸着很舒服。
液晶屏上显示的电子数字更是让他感到莫名其妙。
仔仔细细的看了半晌,还是没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物件儿。
孙四喜昨天也从弟弟手里得了一块,已经摆弄一宿了。
见书记狗看星星一片明的样子,不觉好笑,便忍不住开口显摆了一下。
“书记,这是日本人造的电子表,首都现在正时兴呢,特别不好买。那表上的数字看钟点可清楚了,几点几分几秒都知道。而且连年月日都能显示出来。有了它就不用月份牌了。可比看座钟和机械表可强多了。”
听他这么说,孙书记下意识地抓紧了,往自己跟前挪了挪,像是怕别人抢了去。
跟着又觉得有点失身份,便白了孙四喜一眼说,“就你明白是吧?”
孙五福也瞪了孙四喜一眼,有点怨这个亲哥多嘴。
但这时,他也明白到了该自己端端架子的时候了,便慢慢地坐下
虽然只敢用屁股虚挨着木头炕沿儿上,但尽量装得很随意地说,“嗨,书记,不瞒您说,今天来一是看您老,二来还有点事儿想麻烦您老。”
孙书记知道要来正格的了,掂量了一下手里的东西,阴沉的脸色稍微见了点晴。
“别说没用的了,你来我知道什么事儿,不就为你当初打了人的事儿吗?”
说着,他又往背后的被垛上一靠,拉着长音说。
“这事儿不好办呀!当初你人是跑了,可这事儿影响恶劣啊,在上面挂了号的。被打的人也不依不饶的,可一直惦记把你缉拿归桉呢。何况村儿里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
孙五福见他拿大,心说了,你跟我这儿装什么孙子呀?这村里你是大拿谁不知道?
你个老东西的,收了我这么多东西,居然还不知足,还想敲竹杠是不是。
可他却呈现出一脸的平静,因为还有后手呢。
“书记,您误会了。我找您其实就是希望您给开个证明,我好去乡里办个身份证。没别的事儿。”
他满不在乎的劲儿是孙书记没想到的。
“啊?你来就为了让俺开个证明,去乡里办身份证?你是不是昏头了,难道你就不怕人家告到乡里,让派出所抓你去吃官司吗?”
“凭什么抓我?当初那会儿是什么时候?当时多乱啊。好些事儿搁到现在全都得推翻,重新界定。何况打人这事儿一个巴掌拍不响,孰是孰非还不一定呢。您老想想看,我们俩都是咱村儿的人,也都动了手,并没受什么重伤。这点事儿,放今天算的了什么呀。邻里不和而已,还能吃官司?”
孙五福有条有理的话,一下把孙书记给堵得昏头转向,不知怎么接话好了。
但这还没完呢,紧跟着孙五福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好的纸张来,放在了炕桌。
“再说了,俺如今也是有组织的人了。就是真要打官司,乡里也得先问问按单位的领导呀。书记,您给看看,这是俺的介绍信,好使不?”
鲜红鲜红的大红章啊!
天坛公园更是天下闻名!
这一打开孙五福的介绍信,从字迹内容仔细辨认出他的来历,孙书记还真是触目惊心,当场就叫出声来。
“咋的,这……这难道是京城那个天坛啊?过去县里的放映队来咱们村放《新闻简报》,那里面演的,有……有祈年殿的那个?好多大领导一起去赏花的那个?”
孙五福见他这么激动,对这介绍信威力简直太满意了。
“对,还是书记有见识,就是那个天坛,过去皇上祭天的地方。不过现在咱们的大领导不怎么去了,都待在中南海里。外国游客倒是多了不少。什么祈年殿,回音壁,俺都拍照留念啦。不瞒您说,我现在就住在天坛的斋宫里,那可是过去皇上住的地方。您要哪天到京城来,想逛天坛您一定找俺,有俺在,不花钱,随便逛。”
听到这儿,孙书记更为动容,是真有些沉不住气了。
可又不愿让别人看出来,就低头往炕桌底下踅摸烟笸箩。
孙四喜一见,忙从兜儿里摸出一盒儿“大建设”牌的香烟,抽出一根儿递到书记的面前。
孙书记非常不屑,爬下炕,趿拉着两只鞋走到炕对面的大柜前。
然后从大柜上方墙上,挂着伟大领袖像的镜框后面儿,掏出一盒开了装的“恒大”牌香烟来。
他蹭回炕上,故意装作满不在乎地掏烟,甩到孙家哥俩怀里,一人发了一颗。
当孙五福急忙低头从怀里捡起那颗烟时,一身的烟沫子,烟已经空了三分之一。
他两手端着干得发出“嘎嘎”响声的烟,不免有点挠头。
这烟都这揍性了,可怎么抽啊。
一转头,见他哥孙四喜倒是有办法。
把空的那头拧了个尖儿,然后磕了磕,横着放倒嘴边儿用舌头尖儿从头到尾舔了一过儿,再点火抽。
他刚想有样学样,没想到孙四喜点火一吸,舔上口水这边儿没着,干的那边儿“呼”的一下燃了有半截子。
孙五福登时打消效彷的念头了,心里这个骂啊!
什么他妈破烟,这还拿出了待客!
但骂归骂,表面还得惺惺作态,装着很感激的样子。
嘴里也得说这烟真好,牌子响,他得留着待会再抽。
跟着赶紧从自己兜里掏出一盒烟来,捏出一颗,然后把整个烟盒递给孙书记。
“您尝尝这个,比您那‘恒大’的差点儿。”
孙书记也是装腔作势,端着架子抽出烟。
当他捏着烟的一头儿放倒嘴边儿,刚想舔,犹豫了一下,又稍微用力捏了一下。
见烟头儿扁了,知道烟不干,便把另一头插进嘴唇,叼着。
孙四喜见此情景,赶忙献殷勤,从兜儿里掏出火柴,划着,两手捧成半圆形哈着腰给孙书记点上。
孙书记叼着烟的嘴“嗯嗯”两声,这就算是谢了。
然后虚眯着眼看着烟盒问孙五福,“这是你们单位的内部烟?嗯,真好,有劲儿。”
敢情孙五福给他的烟是一盒天坛雪茄。
京城卖三毛二一盒,俗称“大黑烟”,向来是京城老烟枪的心头之爱。
这烟劲儿大到什么程度呢?具体也不好描述。
反正那烟点着了,能让人感觉喷云吐雾都发黄。
一个屋里要是有三人都抽这种烟,那就基本上看不见人了。
效果就跟屋里有个火炉子烧了湿噼柴差不多。
说句实话,其实孙五福兜里还有更好的烟呢,一盒大前门,那是五毛一盒的。
这是他常年出去收旧货学会的法子,兜里两盒烟,自己抽天坛,给别人让大前门。
原本呢他也是想掏出来给孙书记抽的。
但转念一想,不行,孙书记掏出的是恒大,还干成那个样儿了。
我要套大前门,这不是明摆着盖孙书记一头吗?
所以他才临时改了章程,拿出了自己抽的天坛。
却没想到抽惯了烟丝的孙书记,对天坛的口味还真满意。
而且好像还自以为是的,把这样当成是天坛公园的专用烟了,更增添了几分对孙五福的看重。
这不能不说是歪打正着的小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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