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理,有个情况您可能还不太了解,其实宁社长找我办理企业账户的时候,并不是以这家餐厅的名义来投资的,而是一个商社的名义。而且他打入企业账户的款子,不仅只是日元,也有法郎和美元。”
“所以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宁社长肯定是有银行业的朋友的。否则他一个华夏人孤身来到日本,没有银行支持的话。怎么可能于短期内就开办出一家承办进出口业务的商社和这样的一家餐厅?还在证券市场投入了那么庞大的资金。想来,最尊贵的客人还没到吧?”
“何况宁社长宴请这些旅行社的人,应该也是有独特用意的。有商业性的合作可能性很高哦。您看这家餐厅多么华丽有特色啊,而且还是专营华夏皇室料理的高档餐厅。只不过在银座这样的地方开中餐厅的做法,目前还比较少见。”
“那么作为刚开业的新店,面对高昂的经营成本和明显不足的客源,宁社长应该也会担心吧?所以如果能和旅行社联起手来,那就太好了。旅行社肯定会替餐厅做推荐和宣传的吧,方便的话,也会引领一些客人过来品尝呀。这绝对是一个良策。照我看,这反而说明了宁社长的英明。”
佐川建一的话当然有一定道理,但显然这家伙也已经具有思想迪化的倾向了。
开始那些言语还算客观,可后来对宁卫民过于推崇,两相比较,就显得他的上司有点昏聩了。
当然就惹得别人不爱听了。
“哦,原来是这样的吗?看来佐川主任真是了解自己的客户啊。”
野村证券中央营业部的这位大经理皮笑肉不笑的搪塞了一下。
然后放下茶杯,转而就开始挑起了佐川职责上的骨头。
“哎,只是有一点,我倒是感到奇怪啊。既然对自己客户的情况掌握到这种程度,那佐川君为什么会建议宁社长买山一证券的股票呢?难道我们野村证券的股票不比山一证券更好吗?还是说你已经丧失了和客户沟通的能力?是不是这意味着我们的客户迟早会离开我们的营业部,投奔到山一证券那边去啊?”
“这个……”佐川登时面露尴尬,结巴了。
说实话,这就是对方在故意刁难,明知故问。
佐川的上司怎么可能不知道,像宁卫民这样强势又有主心骨的顾客,和普通人可不一样。
哪里会听从一个股票经纪人的意见,任凭证券公司左右。
可话说回来了,同行也确实是冤家,尤其是在野村证券送了一辆凯迪拉克的加长版轿车之后。
野村的顾客对于证券股方面的投资居然选择了别的证券公司。
这要联系起来,肯定是让野村证券很没面子的事儿。
所以面对这样的质问,佐川也不无心虚,想了想,只好硬着头皮解释。
“是我的过失。不过,还请别误会。其实自从知道宁社长也看好证券类的股票,我就推荐了我们野村证券的股票。只是宁社长的确是很有决策力的激进型客户。他似乎坚定地认为山一证券的股价会有更明显的涨幅,才加大了在其股票上的投资。我想,这或许和阪和兴业的社长通过山一证券在汇率市场上斩获颇丰有所关联。宁社长肯定是知道了一些我们不了解的内幕消息……”
“哦,这倒是有意思的事情。真要是如此,那我们营业部的自营盘也可以吃一点试试嘛……”
经理的眼神忽然间亮了一下,他好像闻到了金钱的味道,所以跟着又追问。
“佐川,你能这件事属实嘛。如果我们营业部买入山一证券,你愿意对由此产生的投资结果承担责任吗?”
佐川当时就感到一阵气苦,这完全就是作茧自缚嘛。
原本毫无实证,只凭揣测的事儿,谁能保证不出意外?
不过实事求是的说,日本股市的确是很黑暗的,受制于幕后操纵行为的程度远远超过大众想象。
正因为这样,在日本,不但有时候上市公司可以用自慎措施玩弄让他们不满意的投资者。
而且大型投资者有时候也能从证券公司那里得到保底承诺,进行铁定赚钱的投资。
而在美国华尔街,从二十世纪二十年代以来这种现象就已经销声匿迹了。
所以说,日本证券行业不但热衷于内幕交易和股价操纵,而且他们也相信这样的事,要远远重要过一只股票的基本面。
这几乎就是日本证券行业堪称传统的顽疾。
就拿宁卫民重仓阪和兴业股票一举获得两倍以上的收益来说。
尽管这件事没人再深究了,在佐川建一的撮合下,宁卫民也和阪和兴业的北茂社长达成了友好的持股条件。
但对于宁卫民下注如此之精准,别说阪和兴业从不认为他是清白的。
连野村证券的人,也从心里认为他一定用了什么非常的手段,或者有独特的信息渠道。
于是这么一来,完全是出于对宁卫民盲目佩服。
佐川建一对其投资的标的,倒是有一些可以称之为“迷信”的把握。
不过他也不傻,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不提及一些有利于自己的条件?
“如果真的需要我来负责,也不是不行啊,但是经理啊,如果营业部的投资是有收益的。那相应的奖励总会有的吧?”
经理这下真心乐了。
出于经济动物的本能,他不怕佐川开口提条件,只怕对方不敢要价。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对这件事就更感兴趣了。那佐川君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经理的表情居然发生了突变。
原本开怀的神情变成了愕然发呆,然后就吃惊的张大了嘴。
还用手势频频示意佐川转头,要他向餐厅入口处大方向去看。
于是佐川已经到了嗓子眼的话不得不暂时止住,接着顺势一看。
他这才发现,原来是一身西服笔挺的宁卫民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餐厅门口,正与几位衣冠楚楚的客人握手寒暄着。
再仔细看了一眼,佐川又有了发现,宁卫民此时接待的人都是上次和阪和兴业谈判时出现过的几个人。
除了阪和兴业的北茂社长,其秘书,还有山一证券营业部副部长石原康宏以及其部下。
于是他自以为已经找到了令经理瞠目结舌的关键,连忙安慰上司。
“经理,那几个人都是上次和宁社长谈判时出席过的。宁社长对他们发出的邀请时,我也在场的。不用担心山一证券打宁社长的主意……”
哪知道经理不等他说完就迅速打断,手指着刚才让他看的方向,情绪激动。
“谁说山一证券了?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就问你,上次和阪和兴业谈判,总不至于还有住友银行的本部高层在场吧?”
“住友银行?”佐川建一更是懵圈,不由再度调头。
他这时才发现,居然还有几个更有派头的人也来了。
连主角带随员,几乎都是四十岁往上的中年人,带着大企业高管独有的高傲派头,就站在宁卫民的面前与之握手。
刚才大概是因为角度的问题,这些人恰好被阪和兴业几个人挡住了,他才没有及时发现。
凭他的见识,虽然认不得这几个人到底是不是住友银行本部的人,但上司说是就一定是了。
何况阪和兴业的北茂社长和山一证券的人都是那么殷勤在一旁赔笑。
就冲他们如此的摇尾巴,也不可能作假。
如此一来,也就意味着自己恐怕真的懵对了,这个客户的背后原来是住友银行在支持……
然而刚糊里糊涂想到这儿,已经看傻眼的佐川建一,就再度挨到上司严厉叱责与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