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对于国家来说,对于京城来说,比他从日本赚个上万亿日元的财富补贴到家乡,还要有价值。
设想一下吧,在日本人集体为金钱疯狂,沦陷在物欲横流之中的时候。
华夏的青年们却热衷读书,吸取着精神养料,不断提高着素质。
这种此消彼长所造成的影响和后果,可是绝对值得期待的。
于是经过了这一晚,宁卫民的决策有了重大变化。
原本可以牟取暴利的经营模式,他决定要放弃了。
而是把惠文堂书店的分号改成面向社会公众的,具有公益性质的,类似于小小图书馆的读书机构。
而且他还不满足只开这么一家,打算走连锁店的模式。
初步决定,至少两三年内,在京城的八个区里每个区都开一家才行。
如果今后有条件的话,他还会继续扩大规模,向津门进发。
之后还能承受的了,那也许就会开到沪海、花城,甚至开遍全国,也未可知。
说白了,从此他在国内开办的惠文堂分号,就不打算再挣什么钱了,只要不赔太多就好。
“每月一元钱,读遍所有书”,这就是他为公益性的惠文堂想出来的广告语。
至于具体做法,就是对爱读书的人,以身份证号码或户口本做登记,然后收取十二元的押金。即可让该读者成为惠文堂的会员,随意从惠文堂书店现有图书中挑选自己喜欢的读物。
何时归还悉听尊便,不过一次性最多只能同时借走五本书。
而且发放的会员证有效期仅为一年。
提前收取的十二元押金就相当于读者借阅的年费。
会员证到期后,如果读者不再续费就自动作废,相当于有效期内一年中,每月收费一元。
如果和公立的图书馆相比,宁卫民的书店,最大的优势是手续简单,押金也少。
而且没有节假日,只要开业后,全年每天都有人值班,方便读者借还。
还有他肯定会买一批比较热门的读物充斥书库的,绝不会像公立图书馆那样。
里面的书目几乎和现实世界相差了十几年。
恨不得还全是《金光大道》、《艳阳天》这样早已过时的小说呢。
当然了,像这么干那肯定是要赔钱的。
因为即便琉璃厂这家书店无需租金,开业后能拥有一千名会员,那一年下来也就收取一万两千元而已。
这点钱勉强也够给职工开支的吧,连水电费都得另外想辙,就别谈增补读物的费用了。
那么没办法,宁卫民还是得额外在店里卖点茶水、咖啡、糕点、文具,还有那些工艺品什么的来补贴主业才行。
不过,这些东西的价格和档次肯定就要接地气的那种了。
顶多在提供便民服务的同时,赚几个小钱儿罢了。
但话说回来了,宁卫民毕竟不是普通人。
由他来开办这样的公益性读书机构,比起旁人还是有莫大优势的,起码能他在成本上就会省很多。
为什么呢?
因为其一,他过去一直为皮尔卡顿公司和天坛公园策划的活动。
特别是夏季书展,这让他跟许多的出版社建立了较好的关系。
他如果有需要的话,无论哪个出版社肯定会以最低的折扣把库存书给他。
真要是滞销好几年的,弄不好为了清库,卖个人情,还白送他了。
还有其二,孙五福是替他游街串巷收旧货的,这么多年来给他收上来的旧货不老少,数以万计。
然而旧书、旧报、旧杂志、旧照片和旧图片,更多。
这些东西卖出去一部分,但剩下的也足足有两间房,起码两万册书籍呢。
原本宁卫民过去是打算在南神厨办个图书馆的,后来南神厨用于为西游记剧组筹钱,办展览了。
这批书册就没派上用场,现在可好,足够宁卫民支撑起两三家连锁店的。
这么说吧,别人要开这么一家书店,成本要是有四五万块的话,那对于宁卫民就是四五千足够了。
无论桌椅板凳,还是书架、家具、灯具全都包括在内
你说他到底有多么的合适呢。
至于最后说到让宁卫民头疼的事,那就只有一个。
这样的店铺虽然不挣钱,但却是积德的事儿,对于京城的老百姓很重要。
赔钱事小,但万万不能干走偏了,那就好事变坏事了。
所以宁卫民可不敢再随便交给别人管了。
他必须得找到一个有能力,值得托付,能不走样按他的计划把书店发展壮大的人才行。
想来想去,还真没别人了,张士慧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俩人不但有着共同利益的买卖,而且张士慧作为他的代理人,替他管着斋宫。
如今也负责组织活动和媒体联系。
所以他只能再找张士慧帮忙,替他再扛一件事。
张士慧倒是也痛快,对宁卫民突然间又他找了这么个赔钱的买卖。
虽然无比惊讶,说是被吓了一大跳也不为过。
但如今的他也非昔日可比了,跟着宁卫民赚到手的钱已经花不完了。
这让他反而对于宁卫民如此信任自己感到很熨帖。
何况他也同样认为这件事是善举,觉得就像上次给街道捐厕所那件事一样,值得去做,应该去做。
唯一让他有所顾虑的就是宁卫民制订的规则似乎有漏洞——万一最后一个月,有人借书不还怎么办?
是不是应该再额外多收十二元钱,这才保险?
对他的疑惑,宁卫民是这么说的,“你不要总担心这种偶然事件。毕竟会员证是要登记身份证,或户口本的,大部分人难道不担心追责吗?你再想想看,新华书店丢书的情况有没有?在我看来,反倒是因为年轻人渴望读书,又没有钱和方便的渠道,才会造成这种偷书的现象。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让想看书的人能用最低的成本获取知识。我相信,我们的身边还是好人多,多数人都有基本的道德操守。即便是仍然有人爱占便宜,避免不了你说的情况。但我们的书源成本很低,也负担得起这样的损失。可你要是多收十二块,许多家境贫寒的人,或许就真舍不得看了,那才是违背了我们的初衷。总之,我愿意承担这种风险。”
张士慧就这么被说服了,于是再没废话,略作思考就点了头。
不过他也有点私心,就额外提了个条件,要求这店得改名。
他的意思是,既然有他参与了,那就别叫惠文堂了。
干脆随烟酒店,叫“慧民读书社”的好。
说白了,他觉得这事儿不赚钱可以,但也不能白干,必须得跟着赚点名誉。
只要宁卫民答应这条,他甚至愿意个人也投资个五万块,帮宁卫民分担一些亏空。
那对于宁卫民来说,这当然是好事了。
他一想,也是啊。
惠文堂反正是个日本书店,日后要有了声誉,那岂不是让鬼子沾光了?
不知道的人,弄不好还误会了,到时候会念日本人的好儿呢。
得了,还是满足张士慧这小子那点虚荣心吧。
于是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而且第二天就去更工商打了招呼,把申请执照的店名给改了。
这件事办完,张士慧算是正式入伙,他的五万块也迅速到账,成了店里的本金。
加上宁卫民自己初始投资的五万元,本金总共十万块。
另外,为防范意外,宁卫民还把江惠的联系方式给了张士慧了。
告诉他,要是自己回日本之后,万一哪天读书社找到好的位置要开分店,钱不够用了。
他就报自己的名,找江惠要贷款去。
这个时候,宁卫民又想起了头几天的邂逅,不免心生一种神奇之感。
觉得那天自己碰上江惠,也许真的就是天意呀。
这不,江惠倒是成了给读书社兜底儿的保险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