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认知里,他们很难相信,宁卫民能一下拿得出来这么多钱!
或者说,就是拿得出来,他也未必真肯下这么大的本儿。
因为如今的社会风气使然,谁不是奔着钱去啊?
连农大方面自己都认为,农业和畜牧回报少待遇低,是最不值得投资的行业。
能出得起这么多钱的人,肯定能用这笔钱去商场上赚大钱。
那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本儿往水里撒呢?
这回报都不成正比,钱多的没出花了吗?这不纯属有病啊。
他们怎么看宁卫民的谈吐都精明得很,不像没脑子的人,那兴许这里面就有什么猫腻……
总之,对于农大来说,这件事处处蹊跷,虽然很想去做,但同时也望而生畏,不免顾虑重重。
好在宁卫民倒是意志坚定,诚意满满,经过耐心交涉,他很快摸清了农大方面的想法。
虽然对于种禽公司已经先行开始了宫廷黄鸡的保护工作,和紫金箍已经找到两件事,他都颇感意外。
但这并不能影响他的决心,非但没给他带来压力,反而更让他倍感惊喜,说不出的振奋,对于这两件事又多了不少信心和把握。
于是他很快先和农大就除了政策限制之外的两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首先,宁卫民对于种禽公司先下手繁殖宫廷黄鸡一事,认识得很清楚。
他说种禽公司既然是把这些宫廷黄鸡圈在鸡场里养殖、繁衍,喂的也是饲料。
就能明白种禽公司的目的和方向都和他大大不同。
他跟农大解释说,种禽公司的科研重点,无疑还是放在怎么增产增量上。
他们寻找的突破口是怎么降低养殖成本的同时,保证禽类的肉蛋质量,这才好把宫廷黄鸡摆在百姓餐桌上。
说白了,种禽公司面对的是国内市场,针对的是大众消费群体。
而他的目的不是,他是要做出口生意,为国家赚外汇的。
瞄准的国外市场,针对的是外国人中的富裕阶层。
为此,他需要的只是提高宫廷黄鸡的质量,树立高档奢侈品的标准和特征区分。
他不在乎养出这么一只鸡需要化多少钱,只要他的鸡肉质地鲜美明显超过其他品种就可以了。
这么一来,他们培育的宫廷黄鸡在科研方向上不但不是浪费,反而和种禽公司会形成有力互补,很可能能够在技术方面互通有无。
在他看来,真的这么发展下去,也许不久的将来,宫廷黄鸡和京城油鸡就会变成两种鸡了。
他们一起培育出的才是宫廷黄,而种禽公司的只能算油鸡。
就这一番高瞻远瞩、另辟蹊径言论,立刻让农大的领导们找到了新的兴奋点,忍不住相互间讨论起来。
而这还不算,宁卫民不光画饼,他还来实在的。
跟着当场就拿出支票开出了一张二十万的预付款,要履行承诺,和农大签订“紫金箍”胭脂米的育种与生产、包销合同。
说农大能种多少他就要多少,而且合同一签,农大就可以挑车了。
切诺基或者桑塔纳可以任凭他们选择。
就这张支票这么一砸,农大的领导班子更是举座皆惊,坐不住了。
因为什么东西都没金钱的说服力大啊。
这下所有对宁卫民个人的怀疑全都烟消云散,再没人认为他的话是儿戏。
可有意思的恰恰在这儿,此时农大一方反而不敢贸然去接这张支票了。
因为他们还得走程序,跟上级申请呢。
现在的农大反倒担心上级不批准,他们自己一方会食言。
然而这还不算,宁卫民心知肚明政策放行才是最重要的一关,而这方面他恰恰是最缺乏手段的弱项,所以他就用出国的机会来当诱饵。
他故意和农大的领导提及了法国布雷斯鸡的喂养方式。
说他听说这种鸡就具有极高的可辨识度,鸡冠鲜红,羽毛雪白,脚爪钢蓝,与法国国旗同色,因此被誉为法国的“国鸡”。
而且由于始终坚持自然放养,成本极高。
一般的法国家庭也只有在每年特殊的节日才舍得吃上一回。
如果大家不信,大可以去法国考察一下嘛,他会帮忙办妥一切出国手续,并且负责十二个名额的全部考察经费。
果不其然,这甚至比汽车的许诺和科研经费都管用,听说可以出国,而且还这么多名额,又是去资本主义发达国家第一序列的法国。
会场整个都轰动了,就连最沉稳的人也忍不住激动起来,恨不得把宁卫民当成贵人啊。
事后果不其然,这些农大的人自己就去想办法做上级的工作了,竟然没过三天,就有了结果——签!
就这样,不但宁卫民宫廷黄鸡有了着落,很快就有专人送到农大下属单位的试验草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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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他以为或许已经不能再找到的胭脂米,也一样落到了他的手里,这对他来说,也是双喜临门,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相比起来,花个百八十万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说起来,倒是张大勺,忍不住替他肉疼了。
“卫民啊,我不是把你坑了吧?你怎么为了这宫廷黄和胭脂米要花这么多钱啊?这……这你跟公司交代得过去吗?你们领导不会怪罪吧……”
这老爷子可真是好心,还不知道是宁卫民自己的钱呢,否则估计更得吓一跳了。
宁卫民也只能好好安抚,“没事的,您放心好了。说来我还得谢谢您的,要不是您,我过几年也许真就见不到咱们这么好的东西了。”
“可是……可这一百万呢!这么多钱。你康大爷知道的话,都得怪我……”老爷子还是心里过意不去,毕竟对于普通人来说,百万真就是天文数字。
而宁卫民此时是彻彻底底的开怀了。
“不能。张师傅,值得的,真的值啊!您送给我的宝贝别说花一百万了,花更多的钱也值。”
“真的值吗?”张大勺见宁卫民的欣喜不似作伪,终于有点放心了。
宁卫民拍了胸脯。
“我不冤您,您看着吧,只要米长出来,鸡繁育起来,用不了几年,这钱就都回来了。而且这是造福咱们后代的好事。子子孙孙恐怕都能沾着光呢。”
跟着他也不禁有点惭愧,“说起来倒是您冤枉呢,送了我这么好的宝贝,结果我还让您白白陪我跑了一趟,从清河回来,连点鸡蛋也没给您,都送到农大挑选孵化去了。您不怪我吧?”
“嗨,不怪。咱日子还长着呢,”老爷子倒也坦率,“反正这鸡和米都成你的了,慢慢找补吧。我就不信,等你米满仓,鸡乱飞的时候,你小子还能再把我忘了?”
“嘿嘿……”宁卫民这下也笑了。“您放心吧,真等那个时候,以后您再想吃这两样,都不用自己去寻了。自然就有人给您送上门来……”
“好,那我就等着吃你这现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