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七道:“他向来不怎么会处理人情世故,而那天他表情让我有点害怕。”</p>
“你没问明白?”</p>
“问了。”</p>
老七咽了咽口水,道:“当时大师兄的表情就像是说:让我好好闭嘴,什么也别说,笑得神神秘秘,一点儿也不像他。我就问我怎么会在外面。”</p>
“他怎么说?”韩咩咩听得津津有味,两手攥着拳,紧瞪着老七。</p>
“他没睬我。”</p>
“为什么?”韩咩咩咬咬牙,见老七也是一脸茫然,又问:“那他没说什么?”</p>
“他说,师父来了。”老七的眼里闪过一丝恐惧,在金老头儿面前那份游刃有余的神情早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隐藏在那之下,真实的畏惧和胆怯。</p>
“你慢慢说。”韩咩咩拍了拍老七肩膀,安慰他说。</p>
后者轻点点头,道:“大师兄告诉我,大清早师父就来了,听说是世子爷有要事商量,特意找师父来。”</p>
“他们俩时常这样么?”韩咩咩忽然问道。</p>
“这样?”老七抓抓脸,颇有些困惑。</p>
“就是两个明显的反派脸凑在一块儿商量坏事。”韩咩咩道。</p>
“反派脸?”老七纳闷儿。</p>
“没有没有,我自说自话……”韩咩咩咳嗽一声:“我就是问,他们经常聚在一块儿?”</p>
老七想了想,道:“经常在一起,也是近两年的事。”</p>
“你知道他们商量什么么?”韩咩咩疑神疑鬼地问。</p>
老七想了想,摇摇头,这他也不清楚了。</p>
“后来大师兄带我去见师父,见到我之后,很奇怪。”老七回忆道。</p>
“奇怪?哪里奇怪?”</p>
“当日师父不仅没有发火,反而对我很是和蔼,模样看上去古怪得很,旁的什么也不问,直问我前一天夜里睡得如何,当时我冷汗都直下,心说莫不是让他察觉了什么,可古怪得很,前天夜里,师父还远在百里外。”</p>
“会不会是被吴世子发现了?”韩咩咩问。</p>
老七想了想,低声道:“我一开始也害怕是这样,师父问了我三遍,我一个字也说不出口,过后他没再问,只是拍了拍我的额头,便让大师兄照顾我回金鼎山,吩咐说我虽然生了病,但毕竟是个乖孩子,往后再未提此事。”</p>
“这就怪了,无缘无故地,问你夜里的事,你一个字不说,却还夸你好孩子?”韩咩咩盯着眼前老七看来看去,围着他转了好几圈,一拍手,算是下了个结论:“你师父大概有病吧。”</p>
老七苦笑。</p>
“这件事回去之后,我真的耿耿于怀,整宿夜里都梦到师父的脸。”</p>
“哇,为什么?”韩咩咩两眼放光。</p>
“那是我记得以来,师父头一次对着我笑,还笑得那么柔和。”</p>
“第一次?”韩咩咩不信。</p>
“是仅有的一次。”老七说道:“往常师父虽然会假笑,但那毕竟不一样。”</p>
“这得是个什么样人,才能对自己可爱的徒儿居然也笑不出来。”</p>
老七说道:“也就是那件事以后,我开始琢磨那天夜里的话。后来便想,何以寻常家里的孩儿都有父母,而我们生来便是孤苦无依的孤儿。”</p>
“这问题你们才想到啊。”韩咩咩难以置信。</p>
李清让倒是能够理解老七,他点点头:“对他们来说,师父宛如生父,打记事起是师父料理他们,一路陪着过来,没有这么一件事,恐怕也不由得他们怀疑自己的师父。”</p>
“一想到这,就觉得后怕。”老七对李清然点点头,伸出两手抱紧自己的肩膀,作样子真的抖了起来,声音也冷瑟瑟地,抿嘴缩头。</p>
“越想这件事,就越觉得不对劲。往深了想,究竟师父何时把我们收养起来,又何以大家伙儿都是一样,被各式各样的仇人所杀,又因各种原因,家里亲人一个也不在,再到后来,师兄弟走的走散的散,新人来旧人去,我下山以后听人说,这不是“家”,这是杀手训练营。”</p>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韩咩咩耸耸肩。</p>
“你别这么说啊!大家不都是可怜人?”李清让忽然插嘴进来,不久前还对老七冷面朝天,如今却已经义愤填膺,打抱不平——你个李清让变得还真快,韩咩咩收了眼打量他。</p>
李清让扭头看着老七,捏着他肩膀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后来你怎样,查清楚此事没有?”</p>
老七噘噘嘴,苦笑一声:“谈何容易?我们自幼生长在山上,鲜少离开那里,对外头一切不通也就罢了,师父这人性子又古怪得很,自然不肯允我们四处走动。我好容易打听清楚,正如九师弟所说,师父的确每三月要去忙一件大事。”</p>
“大事?”韩咩咩和李清让齐声问:“什么样的大事?”</p>
“我不清楚,师父从不与人说这些,山上能知道的事也有限,师兄弟之间更是从不敢议论此事,于是我也一直藏在心里,从不敢与人说起,直到这次下山。”</p>
“师父他野心很大,听人说,他早年是有政治抱负的,只可惜遭人打压了一辈子,一直到这个岁数,才开始做大事。”老七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