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爷走了。
走的特干脆,享用完我的供香,简单说了几句话,随即朝着我一拱手后径自离开了。
锁爷一走,老白贼眉鼠眼的从洗手间里探出了头,这孙子对于自己恶劣猥琐的人格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清醒的知道目下对我有善意的几个存在大抵都是不大喜欢他的,无论是青竹也好,还是锁爷也罢,只要一露头,他必定是能避则避,用他的话说就是甭管是人是鬼,本质都是一样的,看谁不顺眼,对方连呼吸都是错误的,哪怕他心甘情愿的做个小透明一声不吭的待在角落里,对方说不得也得随手给他一家伙,原因大概就是他脸太大,挡住了对方看风景的视线云云
穿着一条风骚的小红裤衩,一边跟我抱怨着说自己从来没有带坏我的心思,怎么人人都防着自己?一边狠狠将自己砸在床垫子上,满身白花花的皮肉翻滚,脂肪率绝对很高,随手从桌子上抓起香烟给自己点了一颗,兀自的在那儿吞云吐雾,也不知是不是淋了一夜的雨有点受寒,只余下一个鼻孔还在通气儿,我看到他的一个鼻孔里“腾腾”的往出喷涌烟雾,竟忽然有种很神奇的感觉
沉默了片刻,老白掐了烟头子,忽然问道:“小卫子,你说锁爷最后那句话什么意思啊?!”
我也随着沉默了下去,思路飘忽到了锁爷临走前那一幕。
那时,他和我谈完了关于请神的事儿,因为我做过布置,他在这里现身名正言顺,走的时候自然也是从门户离开的,到了楼道里才消失无形,而就在打开门的刹那,他忽然回头看了我一眼,青面獠牙的狰狞鬼相上竟流露出了一丝罕见的惨然,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那四个挺好的,多结些善缘吧,甭管什么大义与阴阳大道了,她们好与不好的跟你没关系,对你好就行了。嗯自私,对,就自私一点,自私一点好啊,自私的人才能活”
“他说的那四个是指玉骨尸和活人妾那四位吗?唔,应该是了,玉骨尸不是说她做了布置,就是要瞒过锁爷吗?看来是她想当然了锁爷一直都知道!也是,那是枷锁将军啊,比十大阴帅还要厉害三分的角色,哪有那么好骗的!”
老白自顾自的嘀咕道:“你说锁爷这到底要干嘛呀?那玉骨尸号称我身所在、即为幽冥,这是跟阴司抢业务呀,这东西一出现,阴司直接就得炸窝,肯定是要派遣出阴兵阴将讨伐的,绝对没有任何妥协的余地,再加上活人妾这仨,立志要做什么妇女同志的保护神,更是天地难容!锁爷却让你跟她们多结善缘,听他话里话外那意思,是要替你瞒下这件事儿的,他这屁股到底坐在哪边了啊,这事儿一旦败露、下面知道他隐瞒不报的话”
“事情一旦败露,世间再无锁将军,十八地狱里却要多一个冤魂厉鬼,受尽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我打断了老白。
“这回见锁爷,你有没有发现他变化挺大的,你说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可又为什么吞吞吐吐不肯多说,它在忌惮什么?”
老白这厮大抵觉得自己是个小机灵鬼,只有他想到了这些,一直在我耳边絮絮叨叨、嘀嘀咕咕个不停:“还有一个事儿啊,你有没有发现,锁爷的意图跟青竹的意图惊人的相似。你看啊,青竹这一次死活让你来东北,不就是为了让胡门因为人情这辈子都得站你这边么,锁爷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虽然事儿不是一个事儿,可目的却一样,就是让你羽翼丰满,他们是不是都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说真的,哥哥跟在你身边这么久,越挖你们礼官这一门的事儿,就越觉得不简单,到现在我觉得你们礼官一门落到这一步,原因不仅仅是末代天官以方外之身,搅合进世俗之事,以至于造下滔天杀孽和因果,肯定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个原因恐怕得再往前追溯。
锁爷也好,青竹也罢,肯定是挖到了更深层次的事儿,这俩人屁股都好像坐歪了呀。
你想想,青竹不过就是天盟一个话事人,上面听说还有个老不死的女帝。锁爷也不过就是一阴帅鬼将,上面还有阎罗酆都。
他们这么做,到底是上面的意思呢,还是自个儿的意思呢?如果是他们自个儿的意思,又为什么要瞒着你呢?这弯弯绕多了,太恐怖了,总觉得咱们好像已经陷进了一张看不见的大网里面,一步走错,万劫不复呀!!”
“你能不能闭嘴,左一个为什么,右一个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老子请个神,保不齐都不知会请来什么东西,谁好谁坏锁爷自个儿都分不清,多说多错,不如不说,直接做好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微微眯着眼睛说道:“今儿晚上锁爷没说过最后那句话,还有,老付那头跟你关系好,你回头打声招呼,喝多了酒也把嘴巴缝上,别没事儿到处说青竹下达这个命令的事儿”
老白一下子惊醒了过来,面色一白,再不敢提,狠狠将自己砸在床上,只是长叹了一声:“我想回真武祠了。”
不久后,旁边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鼾声。
我定定望着窗外霓虹中的世界,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我也想回去啊”
想着那个不算大、哪怕翻修过也算不得豪华的小道观,我的心绪渐渐宁静了下去,风云际会的诡谲多变、莫测的鬼性人心、甚至是这一段时间刀光剑影都渐渐淡去,渐渐的沉入了梦乡,有那个地方支撑,仿佛梦境都一下子变得祥和美好起来。
可惜,这样的祥和美好没能持续太久,很快,我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了。
迷迷糊糊的睁开酸涩的眼睛,黑暗的房间中一切都带着重影儿,窗帘是打开的,外面并没有天亮,看来我顶多睡了一个小时,手机压在我的枕头下面,没有任何动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