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六百一十六年,隋朝大业十二年。
春,正月,朝集使不至者二十馀郡,始议分遣使者十二道发兵讨捕盗贼。
诏毘陵通守路道德集十郡兵数万人,于郡东南起宫苑,周围十二里,内为十六离宫,大抵仿东都西苑之制,而奇丽过之。又欲筑宫于江南的会稽,会乱,不果成。
三月,上巳,杨广、阿姮夫妻二人与群臣饮于东都洛阳西苑水上,命学士杜宝撰《水饰图经》,采古水事七十二,使朝散大夫黄衮以木为之,间以妓航、酒船,人物自动如生,钟磬筝瑟,能成音曲,最是风雅妙趣、高雅精美不过。
而虽然此时杨广与阿姮夫妻二人在东都洛阳西苑的隋宫之中表面上一时之间还是风流快乐、歌舞升平、太平风流,可这隋末的天下大乱却更渐渐走向一发不可收拾了。
己丑,张金称陷平恩,一朝杀男女万馀口;又陷武安、钜鹿、清河诸县。金称比诸贼尤残暴,所过民无孑遗。
夏,四月,丁巳,大业殿西院火。杨广以为盗起,带着爱妻阿姮和爱子杨杲、爱女杨琼惊走,入西苑,匿草间,火定乃还。自四年前大业八年的天下渐乱以后,杨广每夜眠恒惊悸,云有贼,多亏阿姮悉心陪伴摇抚,乃得眠。
癸亥,历山飞别将甄翟儿众十万寇太原,将军潘长文败死。五月,丙戌朔,日有食之,既。
看到而今这隋末天下大乱,杨广问侍臣盗贼,左翊卫大将军宇文述回道:“渐少。”杨广问道:“比从来少几何?”
这明明隋末天下大乱间已然群盗并起、愈演愈烈、情势愈发危急,而宇文述却期骗杨广对答道:“不能什一。”
纳言苏威气愤之下引身隐柱,杨广呼前问之,苏威则对答道对:“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渐近。”
闻言,杨广惊怒道:“何谓也?”
苏威对答道:“他日贼据长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赋丁役,今皆何在!岂非其人皆化为盗乎!比见奏贼皆不以实,遂使失于支计,不时剪除。又昔在雁门,许罢征辽,今复征发,贼何由息!”杨广不悦而罢。
寻属五月五日,百僚多馈珍玩,苏威独献《尚书》。因此有人诬陷苏威道:“《尚书》有《五子之歌》,苏威意甚不逊。”杨广益怒。顷之,杨广问苏威以伐高丽事,苏威欲杨广知天下多盗,对答道:“今兹之役,愿不发兵,但赦群盗,自可得数十万。遣之东征,彼喜于免罪,争务立功,高丽可灭。”杨广不悦。
苏威出,御史大夫裴蕴奏曰:“此大不逊!天下何处有许多贼!”杨广说道:“老革多奸,以贼胁我!欲批其口,且复隐忍。”裴蕴知杨广之意,遣河南白衣张行本奏:“苏威昔在高阳典选,滥授人官;畏怯突厥,请还京师。”杨广令按验,狱成,下诏数苏威罪状,除名为民。后月馀,复有奏苏威与突厥阴图不轨者,事下裴蕴推之,裴蕴处苏威死。苏威无以自明,但摧谢而已。
这苏威当初亦在平陈战争中出力不少、逼迫阿姮的陈朝江南百姓背诵《五教》实行文化专制而引起陈朝被灭亡一年之后的江南暴乱,阿姮当初是深恨苏威。但阿姮虽恨苏威却并不眼中只有仇恨而失去理智,看到苏威对大隋王朝的忠心耿耿和智慧忠勇而不忍杀之、认为把苏威除名为民就足以为戒复仇了,故而向爱夫杨广谏言放过苏威一命。杨广本来是想杀了苏威的,但听到爱妻阿姮如此为苏威求情,杨广便也放过了苏威,悯而释之,曰:“未忍即杀。”遂并其子孙三世皆除名而已。
在这苏威被除名为民之后,阿姮的心腹侍女贺兰璧月还好奇地问阿姮道:“娘娘,这苏威大人当初为灭您大陈家国也出力不少,虽不如贺若弼、高颎、韩擒虎、杨素、杨俊一般与您那般血海深仇,可也算您的亡国仇敌,为何您这般轻轻放过他而不杀他呢?”
听闻贺兰璧月此问,阿姮此时立在洛阳隋宫的蓬莱殿里,深情望着满庭雍容盛放的各色洛阳牡丹和在庭院中正在习武练剑、已然长成翩翩少年郎和娉婷少女的爱子杨杲和爱女杨琼,阿姮唇畔笑意深深:“不杀苏威,一来是他与我的直接仇恨到底不如贺若弼、高颎、韩擒虎、杨素、杨俊这几人血深,二来他也是而今大隋朝廷中难得的忠良能臣、日后可襄助杲儿安定大隋江山啊!当年北周时期大冢宰、晋国公宇文护专权霸政三朝,以他宇文护的一世威武枭雄、何等精明眼力能亲自挑中他苏威做他的女婿、迎娶他最心爱的女儿新兴公主宇文姣,便足以可见苏威自年少时起就别有过人不凡之处。而今天下江山不稳,为了我和广郎的大业江山、为了杲儿未来大隋天下的安定,我必须保下苏威这等罕见的能臣和忠臣啊。”
听到阿姮这番感慨,贺兰璧月十分理解,但贺兰璧月同样望着庭院中已然长大、英武倜傥的赵王杨杲和秀美娇妍的华阳公主杨琼而有些好奇地问阿姮道:“娘娘,当初赵王殿下刚刚出生之时,陛下就立即生了立赵王殿下为太子储君之意,您当时还不太愿意、不想让赵王殿下陷入帝王之悲当中困顿终身。怎么而今您倒也愿意让赵王殿下做大隋天子了呢?”
听闻贺兰璧月此问,阿姮随手拿着银剪子剪下了一朵明丽嫣红的粉红牡丹捏在指尖把玩,望着这朵鲜妍娇丽的洛阳牡丹便无尽感慨道:“难为宿命、一切都是命啊!历经这半生辗转坎坷,才认清这命运不可违啊。我终究是逃不脱大陈皇室公主的出身命运,更是逃不过爱广郎一世的宿命。于杲儿与琼儿也是,他们此生投胎做了我和广郎的儿女,他们便也逃不过陈隋皇室的出身命运和自己的宿命了!十年前杲儿出生之时,我曾经不愿意让杲儿为大隋帝王,那既是当时还放不下对广郎的国仇家恨也是不愿意让杲儿再度陷入帝王悲局。可而今,我早已完全放下解除和广郎的国仇家恨,也终于经历半生明白了宿命不可违了,那这一切大业江山和大隋天下既然是我和广郎逃不掉的宿命、杲儿无法逃脱的宿命,那也只能认命了。虽然杲儿和琼儿此时还不知我的陈朝镇国长宁公主陈姮的真实身份,但日后他们长大了总是要叫他们知道自己身上还有一半大陈皇室血脉的。是啊,当初年少时在天台山上,智者师父见到我和广郎时所解的那句《金刚经》真是世间至理啊——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雾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贺兰璧月闻言深深了然,望着阿姮此时俏立在牡丹花前的婀娜华容和庭院中杨杲和杨琼兄妹二人的年少欢乐,亦是沉醉春风无限恨了。
而正在阿姮与贺兰璧月主仆二人在蓬莱殿里谈心的此时,杨广刚好下朝之后来到了蓬莱殿里,看到正在拿着他和阿姮年少相爱时在建康栖霞山栖霞寺上比试时所用的一对梁神剑习武练剑时,杨广欣然大笑,也起了习武兴致,便从随侍沈光的腰间抽出了一把七星龙渊宝剑便与爱子杨杲和爱女杨琼比试起了武功、切磋磨练武艺。
杨广自幼勤奋习武、更是征战沙场一生,功夫自然在年幼的一双儿女之上,故而纵使杨杲杨琼兄妹二人联合和父皇杨广比剑也没能胜得过父皇杨广、渐渐落了下风。而就在杨杲杨琼兄妹二人即将落败给父皇杨广时,阿姮手持一把轩辕剑便加入了爱夫杨广和爱子杨杲爱女杨琼的混战之中。在母后阿姮的出手相助之下,过了十个招式回合之后,杨广渐渐不敌爱妻阿姮、爱子杨杲和爱女杨琼三人的联合攻击,最终剑落下风而败。
这杨广、阿姮、杨杲、杨琼一家四口舞剑习武不过意在锻炼玩乐而非真正厮杀,故而只是轻轻点到为止而已,舞剑之后都各自把宝剑归入剑鞘之中。
杨广在爱妻儿女的三重夹击之下落了下风收了手,把剑交给沈光归鞘、笑望着爱妻阿姮和爱子杨杲和爱女杨琼三个人宠溺摇头道:“你们母子三人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人,在咱这家里若再养个宠物我便排第五了不是!”
听到杨广如此玩笑,阿姮与杨杲、杨琼母子三人皆是开怀大笑,其乐融融。
虽然杨广所言是事实,但杨杲更是望着父皇杨广玩笑回道:“父皇您可是大隋天子,我们可不敢如此对您!我们母子三人合一才能对抗过父皇您一人,不正是父皇您英明神武、厉害过人之处吗!”
听到爱子杨杲的这番吹捧,杨广也是十分受用,用力拍了一下爱子杨杲结实的肩膀便满意欣慰地笑道:“算杲儿你小子会说话!不过啊,你们兄妹二人武艺如此长进、文武双全,倒也不负我和你母后如此倾囊相授了!”
听到杨广此言,阿姮、杨杲、杨琼母子三人皆是欢喜欣悦,杨琼更是一把搂住父皇杨广的手臂就习惯性地向最宠爱她的父皇杨广撒娇道:“父皇,这两口梁神剑如此威武不凡,母后说当年你们年少相爱时便是用这两把剑切磋武艺的。那现在这两口梁神剑就传给我和哥哥好不好,我们都爱不释手呢!”
听闻爱女杨琼此语,杨广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于是杨广一把笑搂住爱女杨琼宠溺笑道:“好啊!父皇母后的一切大隋江山都是你们兄妹二人的,这两把梁神剑又算得了什么!我和你母后二人就独有你们这一双儿女而已,自然一切都是你们兄妹二人的!琼儿你若如此喜欢宝剑,父皇把自己的这把七星龙渊剑也赠予你好不好?”杨广素来最是疼爱他和阿姮的幼女杨琼,恨不得搜罗尽这大隋天下间一切珍宝奇珍都来给爱女杨琼,故而从来对爱女杨琼都是赏赐不尽、有求必应、无尽宠爱。
听到父皇杨广如此爽快地就答应了自己的请求、还把他自己珍爱一生的最爱宝剑七星龙渊剑传给了自己,杨琼更是开心欢喜,一把就抱住了父皇杨广的腰开心撒娇道:“多谢父皇母后!琼儿就知道父皇最宠我最疼我了!”
听到父皇杨广如此赏赐恩宠,杨杲也欢声行礼致谢:“多谢父皇母后!”
看到一双儿女如此高兴,杨广也更是心情大悦,搂着怀中的爱女杨琼、轻轻地捏了捏杨琼的鼻尖,又望着爱子杨杲宠溺慈笑道:“父皇母后不宠你们宠谁呀?傻丫头傻小子!”
阿姮看到爱夫杨广和爱子杨杲、爱女杨琼如此幸福和谐,内心自然是无比欢喜幸福、没有任何异议,但还是含笑望着搂着爱女杨琼的爱夫杨广、嘴上不依不饶地撒娇玩笑道:“喂,广郎,这两口梁神剑可是我从南朝带来的嫁妆,又不是你的,你怎么就带代我送人了!”
听到阿姮如此笑语,杨琼正幸福地抱着父皇杨广、便转过头来对母后阿姮咂了咂嘴俏皮笑道:“哈哈哈,母后,父皇都说了你们的一切都是我和哥哥的!父皇是九五至尊、金口玉言,说出来是什么可就是什么不能改了哦!哈哈哈,不管了父皇已经把这两口梁神剑赐给我和哥哥了,我们去练剑了!”语罢,杨琼快速跳起来甜蜜地亲了一口父皇杨广的脸颊,便拉着哥哥杨杲开开心心地去蓬莱殿前的庭院里继续拿着他们父皇母后的梁神剑舞剑玩耍了。
看到爱女杨琼如此甜心可爱、爱子杨杲如此阳光俊朗,杨广只觉得方才朝上所有的烦恼和痛苦都烟消云散,心中只剩下和爱妻爱子相守的无尽家庭天伦之乐、身上终于感受到了春日阳光的温暖温度。
看到爱子杨杲和爱女杨琼此刻欢乐舞剑的活泼快乐,杨广一把把爱妻阿姮搂入怀中,望着他们二人青春可爱的一双子女欢乐怅然感慨道:“姮儿,时光飞逝啊,展眼间咱们的杲儿也十岁了、琼儿也九岁了。杲儿如此秀逸敏慧、琼儿如此甜心可爱,你说若无这天下大乱,我们一家四口一定便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听闻爱夫杨广如此感慨,阿姮唇畔的笑容也凝固住了。她一面望着远处洛阳牡丹花丛里活泼玩耍的一双子女,一面把头静静靠在爱夫杨广坚实的肩膀上柔声道:“天下乱如此,广郎,不如我们回到我们的爱巢扬州避难吧?此时北方已乱而南方尚且安定,若实有不测,我一定倾尽旧日江南陈朝势力来保你我大业江山最后平安!”
听到阿姮此语,杨广身形凝滞,内心翻涌起伏万千,可最终却不得不承认此时天下大乱事实,不得不为他此刻怀中的爱妻阿姮、此时眼前活泼可爱的一双儿女杨杲、杨琼在乎考虑。
于是,在纠结翻涌良久之后,杨广终于把爱妻阿姮紧紧搂入怀中、望着远处洛阳牡丹花丛中欢乐舞剑的一双儿女杨杲杨琼而终于下定南下扬州避乱的决心:“好!姮儿,为了我们,我们下扬州!”
在此隋末天下完全大乱之际,北方群雄并乱、狼烟四起已再无安宁之地,于是广姮夫妇二人见天下大乱、无力回天之际,二人终于决定从此时二人所在的东都洛阳南下回到他们此生最初相爱相识的江南宝地扬州避乱。于是在阿姮的建议下,杨广与阿姮在大业年间第三次下扬州避难江都宫。
并且此次在南下扬州之时,为了保全她和杨广的大业江山和他们儿女的大隋江山,阿姮不惜动用昔日自己为陈朝镇国长宁公主时的旧日陈朝势力以尽力在江南保全自己和杨广的大业江山。阿姮利用自己自幼生长在南朝皇室、执掌陈朝国政多年的经验能耐和积累本事决定在地势人和都极具特殊优势的在毗陵建造宫苑,以备不测之时迁都江南而据守大隋势力。
因此,大业十二年七月,杨广命已故的长子杨昭之子、孙子越王杨侗留守东都洛阳,自己则和阿姮与杨杲、杨琼一双子女避乱来到扬州。这第三次下扬州,杨广与阿姮一家四口在扬州生活一年多时间,直到大业十四年三月、扬州城满城皎皎琼花盛开之时,杨广在江都兵变中被凄惨弑杀、广姮夫妇痛苦地死生分离。
为了杨广与阿姮的此次三下扬州,扬州江都新作龙舟成,送东都洛阳。
在阿姮的安排下,朝堂之上,宇文述奉阿姮之意公开在朝堂上公然正式提出让皇帝杨广南下扬州、临幸江都以避乱之举,杨广自然从之。
可是,阿姮此时却失算未料到,宇文述、宇文化及父子此时已然暗自在这天下大乱之际起了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