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其实都不需要记得那么清楚,何年何月?没有那么重要。
只需要记忆与自身同在就好了。
将美好的往事完美的浓缩起来,如同一支笔的浓墨重彩,涂抹在自己已经变得灰白单调的生活画布上。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如怜取眼前人。
人生似梦的年轮,在老去的故事里演绎一场场悲欢离合,衍灭了了多少回忆,微凉了多少时光不在荏苒。
自欺,自凄,妄想再能与君遇,风迹,风寂,潇潇秋瑟悲几许。
人生若是如初见——
若是他们从来不见!
凤凰树下,谦谦少年,爱与呵护,曾经寻遍。
凤凰花,开两季,一季花开,一季缘灭。究竟在这中间,他们还存在着什么?若也没有帝女的身份依傍,那最后的最后,祁钰还会与她有结果吗?
朝朝暮,云雨定何如,花日穿窗梅小小,雪风洒雨柳疏疏,人唱晚晴初。
映日的余晖撒进隽清斋的窗棂,显影了春盎的气息,此时的屋内依然沉浸在沉寂的氛围当中,没有一丝的生机与活力。
帘纱后面躺着的人忽然有了动静。
微微的动静,没有引起随织和葛儿的注意。
再一次惶惶的掀开身上的被子之后,随织才注意到了清珞已经苏醒。
“主儿,太医来过了,说您胎位有些不正......劝你最近情绪不要太过波动了。”
随织自然是知道清珞为什么会情绪这样的变化,终于知道了自己家族的真相,很多事情公注于众了之后,她曾经付出的苦心也没有白费。
清绝若是有那个能力,国玺倒也是可以交给她的。
偶尔喜怒无常的,她只不过是想念曾经的生活罢了。
“殿下呢?”
话还没说完,轻轻微咳了起来,身体本来就不太好的她,一朝被击垮,还真的是很难恢复如初啊。
倒不是关心祁钰,只是想知道现在的他,知道娄归已经输了,他自己如何自处?
唇亡齿寒的道理,想必他也是懂的。
“殿下刚从华清宫回来,应该在韶冀楼。”
缓缓起身,喝完送来的安胎药,心绪平静了一些。
“大皇子呢?”
听到清珞问大皇子,随织和葛儿面面相觑,竟然会听见清珞问这样的话。
“大皇子应该在躅龙轩吧。”
清珞此时的深情有些微微的变化,忽然转令让葛儿出去,从妆匣之中拿出那支六旻步摇,让随织拿去交给大皇子,说她要见一个人。
随织虽然明白清珞在做什么,可是她总是为眼前的人担心。
毕竟上次百霜阁的暗卫突然出现,若不是清珞警惕性高,或许出事的就是她自己了。
刚刚见了百霜阁的暗卫,这一次又要见谁?
真的不能因此继续在此了,既然大胤的天都已经变了,那自己和楚祁玉的关系也没必要继续惺惺作态了。
在隽清斋的最顶层,她命下人推开窗户,看着如此碧易盎然的梁渝王宫,侧着头、轻轻地,仿佛在倾听什么。
这个地方,她也只是生活了三个月。
现在看来,却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东西。
曾经的曾经,她放不下大胤百姓,放不下为自己付出的人的性命,放不下母亲的遗命。
现在呢?一切都尽在不言中,有着说不完道不尽的一些事情,但唯独仅此的,是她心中永远都挥之不去的痛。
有时候会感觉,眼前的这片大院落是一个杀气极其重的地方。
每一寸土地都浸过雪,她甚至想象过地底下有森然的额白骨支离。
然而,风中摇曳,微微轻抚,风缓缓吹拂过整个雪羽楼,一片生机无限,甚至掩饰了曾有过的血腥。
倚在窗边,任凭凌冽的北风吹在脸上,目光控控的看着院落。那里,树上的叶子开始长出新芽,灰暗色的枝干上有了点点心绿,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了苍白的天空。
这个地方,已经没有留恋了!
清珞面无表情的坐在桌案前,手中拿着杯热水,摇摇晃晃……
又一次,她明目张胆的以自己要去万安寺的理由,再次出宫。
自从见过百霜阁暗卫之后,她倒是更有些肆无忌惮了,也不似几个月前那种顾全大局的样子了。
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败落下风的,是祁钰而并不是自己。
红袖阁仍旧是正常的存在,很多人都不知道天字一号房住着的究竟是什么人。
好多商来旅客都是为了红袖阁的地方而来,可每每都会被“上房已经有人住下”的理由给拒绝了。
几个月了,一直没变——
红衣斗篷的女子自从踏进红袖阁的时候,众人便纷纷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大门顿时被关上,周围顿时有了很多黑衣人的存在。
那些人应该就是百霜阁的暗卫吧。
见到此等场景,随织微微有些惊讶。清珞提醒她在这里等候自己,自己上去片刻就会下来的,红袖阁如今应该都是百霜阁的人存在了吧。
平常那些商来旅客,应该都是大皇子刻意安排的。
不让红袖阁暴露,也只有这样的方式了。
推开上房的门,清珞终于是见到了自己好久都没有见到过的亲人了。
三月初六过后,一直到今天,四个月了,终于......
冷冷的微光淡淡洒落在清珞对面的男子脸上,缓缓看清楚了他的脸。不过二十多的年纪,有一张很清朗的脸,眉骨很直、鼻梁很直,脸部的线条利落干净,虽然脸色有些恹恹的病容,却依旧气势逼人。
终于。
“二哥哥。”
琉璃灯映着她的侧脸,一明一灭。
清霁打量着她的体态,看着她隆起的小腹,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亲人长久之后的团聚,自然甚是想念。
相见过后,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面面相觑的话自然是不用说了,可千言万语,都在不言中啊。
清珞好像是明白了清霁的顾虑,是怕自己怀了祁钰的孩子,怕自己之后会对他手下留情么?
必然是不可能的。
她深吸一口气,忽然迎上暖暖的笑容,“这是辞渊的孩子。”
素和清霁听完也是一脸诧异——辞渊的孩子?她竟然怀了辞渊的孩子?楚祁钰竟然能够容忍这般了么?
“大胤的事情,你应该都知道了......楚祁钰的错,会付出代价的。只是珞儿,若是因为他的身份给你带来了不必要的事情,我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不必,我到巴不得尽快离开这里。”
楚祁钰的相陪,她真的一刻都不想再感受了。
今日来见清霁,一来是想与他商议如何扳倒楚祁钰的事情,另外的就是,他们应该可以跟百霜阁进行联系了。
“楚祁钰对你不好?”
“难道日日跟着灭国仇人生活,心里就不会有阴影么。”
梁渝和亲军队击杀了那么对无辜的百姓——那些人都是有家有孩子有子女的人,一个完整的家庭,少了任何一个,都是一个残缺的家庭,是根本就不会幸福的。
而那些人都是因为自己而死,如今娄归得到了惩罚,总不能够再让楚祁钰逍遥法外了。
尽管楚祁钰对她再好,那些泯灭不掉的人性,永远都改变不了。
大胤已经遭受了一次灾难了,梁渝的百姓又是何其无辜啊。
“若我一开始知道父皇的计划,我就不该离开的。没想到一别过后,竟然是天人永隔,大胤变成了这般。”
说着说着,清霁拿出了裕帝生前交给他的兵符。
金属制成的老虎样子,虽然小巧,但玄机还是极其深的。
“若非先初虎符和国玺在你我之手,娄归怕是早就奸计得逞了。”
说起娄归,真的是没有想到清绝的手段也还是有的称赞的,大义灭亲的做派,诸位朝臣怕是也会觉得这位新帝的心思不简单吧。
“章德......清绝的想法总是那么简单。”
章,章明,规程。
德,心意,信念。
清绝用章德二字,倒是很像他平日的作风了,不争不抢的样子,如果不是生在乱世,他也不会接手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大胤那边传过信过来说,清绝并未真正处置娄归。”
“那毕竟是他生母,他又能如何处置?大义灭亲,百姓会说他不孝。毫不管顾,百姓会说他枉为皇帝。如今这样的处理,已经是最好的了。”
虽然保全了性命,可是脸面什么的,已经是不存在的了吧。
清霁的语气突然变得低沉,轻声的问了问,“国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