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你去宫里的极上池,那个地方算是整个宫里最美的地方了。我平时不开心的时候,我都会去那儿玩玩的。”
还未等到清珞反应过来,忻雅便已经拉上她的手,往极上池的方向而去了。
琥珀酒、碧玉觞、金足樽、翡翠盘,食如画、酒如泉,古琴涔涔、钟声叮咚。极上池前殿四周装饰着倒铃般的花朵,花萼洁白,骨瓷样泛出半透明的光泽,花瓣顶端是一圈深浅不一的淡紫色,似染似天成。
极上池地处偏僻,一般很少会有人来这个地方,但是忻雅作为公主自然是有随意嬉闹的权利,所而便找到了这个宫里一直禁止的地方了。
传说极上池是先帝楚靖和郑夫人相遇的地方。
当时的二人郎才女貌,可无奈的是梁渝帝那个时候已经有了皇后,尽管再喜欢这个女子,也无奈碍于皇后的面子,没能够给她妃嫔之位。
虽然说先帝与先后的爱情,算是一段佳话。
但是先帝毕竟也是极为宠爱这个郑夫人这个女人的,随后郑夫人生下祁钰,便被朝中大臣以妖媚为由,让先帝下令彻查梁渝正统一事。
谁儿也不知道,在这其中,究竟是谁动了手脚。
既然已经涉及到了梁渝正统,就算是再喜欢,怕也是比不过面子重要了。
郑夫人生下孩子之后没多久,还没等到楚靖给她的封妃圣旨,竟是三尺白绫、自戕的下场。
十七日尾,灯火万家长不灭。
真心来的稍稍迟了些,大抵知心有庭树,亭亭一如君风致。
从那以后,极上池就很少有人来了。
先帝,便也封锁了这个地方。
除了偶尔奉节日,先帝会跟先皇后来这边静穆之外,其他时候,都不会、也不敢有人会来这里。
至于这里是怎么被楚忻雅发现的,那自然应该有先后告知的缘故。
不过这里的确是幽静,风景也算是极好的。
心情不好,在这里呆上一段时间,其实也是有所改变的。
“忻雅,先帝生前,难道就未立储?我听说摄政王也是临危受命的。”
摄政王楚竤虽说是先帝的亲弟弟,可是对于政事而言,根本就不是及他哥哥丝毫,而他自己也是对此毫无心思的。
听闻先帝是追随皇后而去的,可明知道自己要死,为何不立皇储?
如今让这一个二个有机可乘,很多人都开始风声鹤唳了。
看来楚祁钰干的事情,梁渝摄政王还尚且不知。
“父皇没有立储,或许是怕,是怕有人弑帝吧。”
忻雅这话,也是吞吞吐吐的,可是她的神色却是极为淡然且不在意。
可是这句话明显涵意很深——
弑帝?
梁渝的皇子敢行如此之事么?
忻雅虽然说的云淡风轻的,但她心里应该是什么都知道吧,这样的话跟一个外人说出口,必然是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难怪鹿阜原的人从不议论梁渝正统,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联系。
真是,深不可测。
接着忻雅推开珊瑚长栏,便有一座后园,遍种奇花异草,十分鲜艳好看,知是平时游赏之处。
更有花树十六株,株株挺拔俊秀。
此时夏初,风动花落,千朵万朵,铺地数层,唯见后庭如雪初降,甚是清丽。
不过清珞她再是看多久,总觉得不及她之前在大胤皇宫华梨苑前的,那一棵硕大的海棠花树。
那算是,她曾经最深的执念了吧。
现在就像是想起来,也应该是念念不忘的。
她们刚从极上池出来,抬眼看去,前方便有一个身着长袍的男子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俊。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浓密的眉,高挺的鼻,绝美的唇形,无一不在张扬着高贵与优雅。
衣服是冰蓝的上好丝绸,绣着雅致竹叶花纹的雪白滚边和他头上的羊脂玉发簪交相辉映。
巧妙的烘托出一位艳丽贵公子的非凡身影。
那笑容颇有点风流少年的佻达。
下巴微微抬起,杏子形状的眼睛中间,星河灿烂的璀璨。
墨色的缎子,袍内露出银色镂空木槿花的镶边。腰系玉带,手持象牙的折扇。栏外的花园里,芙蓉月下妖娆,浅红色的新蕊,明媚的像要召唤回春天。
清珞原本没怎么注意的,但忻雅却上前随着这个男人打了招呼。
听她叫那人大哥,想必是梁渝大皇子,楚风澈吧。
只是在宫里这样的打扮,不知道的,还以为哪家的名伶到处闲逛呢。
“大哥。”
忻雅跑过去,那人便宠溺的摸了摸她的头,脸上的笑意都带着疼惜妹妹的样子。若是比起楚祁钰,忻雅的关系应该是跟这个人要好一些吧。
清珞的步子缓慢,发现大皇子在看她了,她才上前行礼,朝着楚风澈而拜。
“见过大皇子。”
正要准备低身下去的时候,楚风澈忽然握住了她的手,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朝着她笑了笑,说:
“九瑶公主是大胤的帝女,岂有拜我这个小小皇子的道理。”
看着他的笑意中,带着些许的轻浮,清珞便下意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二人的距离。
怎料,那人穷追不舍,清珞退一步,他便上前一步,伏在清珞的耳边,低声说——
“公主身上好香啊。”
传闻都说,梁渝大皇子楚风澈,生性风流,留恋风月场所已经算是常态,更别说调息诸多大臣的女儿了。
现在看来,还真的是,名不虚传。
“大哥,这是二哥的妻子,你的皇弟妹,你注意一些。”
忻雅都看得出她大哥的轻浮之举了,毕竟清珞也是第一次入梁渝,对于宫里很多事情都不了解,第一次见面,还是不要吓到她的好。
“我自然知道这是二弟的妻子......只是见到美人,大哥一下子失了分寸,毕竟九瑶公主的一容,千金难买啊。”
硬生生的调侃,不是怕她糊涂,而是怕她犯傻。
楚风澈好像是可以提醒清珞,在她成为九瑶公主之前,她可是闻名朝野的百霜阁主,不能因为没入长河,而忘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清珞诧异的眼神望着他,可奈何楚风澈额眼里除了轻浮就是轻浮,根本就看不出一丝怪异的样子,刚刚那番话,根本不像是他说出来的。
“我二弟能够娶到公主,也不知道是他多久修来的福分啊。”
说罢,楚风澈便作揖往着她们的反方向而去了,只是他的那句话,话中有话。
楚风澈还真不像是看起来的那般,他心中的小秘密,怕是都是靠着表面的轻浮而所遮掩的吧。
他弟弟如今都已经勾结上了大胤的皇储,他作为长子,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
这梁渝三兄妹,怕是每个人心里,都藏着故事吧。
人与人太熟的时候,就知道刀子往哪里捅最痛。
韶冀楼的门依旧紧闭,但重重的帘幕被悄无声息地揭开了一角,一双清冷的眼睛在昏暗的房间里冷光四射,静默的看着那个正在处理公务的男子,含着叹息。
那人若是二皇子宫里的人,必然不会这样小心翼翼吧。
什么人,能够在梁渝王宫来去自如?
楚祁钰尚且在处理那些送上来的信函,没有注意到幕帘后一直藏着一个人。那人也是极为安静,不打扰、也不露面,就像是本身就处在一个黑暗之中的人似的。
在安静的楼里,看着桌案前站着的一袭白衣如雪的年轻公子,看着他深不可测的眼睛和几乎是洞穿一切的冷漠,那女子却忽然感到了寒冷——
她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离他很近了。
那种洞穿一切,只有在看着与己无动于衷的事物时候,才会拥有。
没有人能走近这个人的内心。
“来都来了,还傻站在哪儿啊。”
祁钰没有抬头询问,倒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么一句话,让那个站在帷幔后的女子,不得不出面面对他。
那人穿着一件略嫌简单的素白色的长锦衣,用深棕色的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了奇巧遒劲的枝干,桃红色的丝线绣出了一朵朵怒放的梅花,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一根玄紫色的宽腰带勒紧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外披一件浅紫色的敞口纱衣,一举一动皆引得纱衣有些波光流动之感。
看着打扮,应该是那位朝臣家的小姐吧。
能够这样没规没矩的出入王宫,随意进出二皇子的韶冀楼,怕是整个墨枢也没几个有这个胆子了。
“你来干什么?”
还未等那女子开口,祁钰便先发制人,堵得她说不出话来了。
“二皇子倒是忘了曾经对若璃说的话了。”语气中略显生气、又带着些质问,他们之间像是一种认识了很久的感觉。
听此,祁钰才缓缓放下手中的朱笔,漫步上前,走到了那女子的身边。
扶上她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听话,你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