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满地的尸骸,阿暖一身金凰嫁衣甚是显眼。
今日可是她出嫁的日子,哪怕是她没有嫁给心爱的人,那也是辞渊陪着她走完了最后一程。
可她出城还不足两个时辰,这城内竟然已经是这样的惨状了!
那一瞬,她只觉得心里刺痛再难忍受,霍然甩开了新娘的凤冠,往前冲了一步——然而,那些刚刚出现在她眼前的幻影,都在瞬间消失,宛如清晨的雾气再难寻觅。
楚祁玉和娄归的阴谋,与这些大胤百姓又有何干!
只怕现在,皇宫里面,更是不然了。
她闭上了眼睛,觉得内心最黑暗的地方有个声音发出了冷冷的嘲笑。
在那样恶毒而狂烈的低语声里,她渐渐全身颤抖。金色的眸子雪亮如刀,右手紧握峨眉刺,白皙的手,竟然丝毫没有留余地!
“阿暖......阿暖,宫里现在已经乱了,今日婚假就是个阴谋,你还是——”辞渊必定是知道些什么,不然他也不会跟着阿暖出城,还步步不离身的护她回来。
话音未落,便极快的遭到了阿暖的质疑。
“宫内大乱,你如何知道?”
他们都未回宫,辞渊又是怎么知道宫里大乱了。
现在四下安静的出奇,竟没有任何的人出现,这些无辜百姓的命难道就不是命了么?就胡乱由着他们肆意斩杀,肆意的胡作非为了么?
阿暖这样一问,倒让辞渊不知如何往下接话了。
娄归又是哪儿来这么大的势力,她又如何能够凭一己之力跟梁渝合作,难道辞渊的紫云会没有从旁协助吗?
她不敢往下想,她也不愿意相信。
裕帝就算再利用她,那也是她父亲。
她的母亲早在八年前就死了,她不能在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自己面前了。
她非要回去不可!
辞渊毕竟骗了她五年,哪怕阿暖在喜欢他、再爱他,面对这样的事儿,还是有所怀疑的,“你挡着我的路,难不成是你跟娄归有所计划吗?”
“阿暖,你听我一句。你回百霜阁,哪儿也不要去,今天的事儿你就不要在插手了。”
难道真的是辞渊有所目的吗?
这么竭力的组织她的行动。
阿暖不禁觉得那么的可笑,她曾经是多么信任眼前的这个人啊。可是现在呢,现在的他竟然联合外人,联合外人开始对付自己的国家,开始对付自己的亲人。
这样之间,还能剩下什么呢?
她心里的刺痛,真的是忍不了了——
“我姓素和,大胤是我的国,墨枢是我的家。今日本为我成婚之日,却成了墨枢破城之日,既然因我而起,为何要选择逃避?”
她为公主,墨枢的皇权所在,出了这样的事儿,又怎么能选择逃避呢?
若是她的哥哥、她的父亲真的出了事儿,她一个人,苟活于世还有什么意义。
“阿暖,你知道我不会害你的,你为什么就不能信我一次。”
辞渊时不时往着城楼上的举动,偏偏却要阿暖躲避这一场灾难。娄归手段无情,明明就是冲着她来的,她偏偏要回去送死。
“信你?可你骗了我五年啊,五年!到现在,一句解释都没有,你让我拿什么信你。”
阿暖甩开了他刚刚握上的手,往后退了两步。
她给过辞渊很多次机会解释的,每一次她都把机会摆在他眼前,可辞渊偏偏每次都不说。
现在想让阿暖再信他一次,怎么可能!
“我没有骗过你,紫云会其实......”
“现在解释,你不觉得太晚了么!”
机会只有一次,况且阿暖还给了那么多次,现在尽管辞渊想说,阿暖也不想听了。
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底线,底线一旦过了,再怎么挽回都是无用的。阿暖的脾气有那么的倔,辞渊不可能不知道的。
“你回去就是送死你知道吗!”
当初阿暖那样对待娄归,丝毫面子都不给,娄归岂能容忍她活到今日。既然娄归想要谋反,想要做那个参政的太后,那她素和清珞,就必定不能活在世上。
“辞渊,我们之间早就回不去了。”阿暖缓缓拔出峨眉刺,将那把短刃横在辞渊的面前,脸色决绝的吐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既为九王、为紫云会,我们就永远不可能站在一条线上。你若真的心里有我,今日,便不要拦我!”
阿暖顿时拔下头上髻着的靛青点翠,硬生生的摔在他的面前,不留一丝情面。
明明知道会走到如今这一步,当初为何还要这般呢?
她的双眸渐渐湿润了,这是她曾经唯一一个真心爱过的人。
或许今日之后,他们便就是永远的对立了。
她是一国公主,总要为自己的国家做些什么。
——和亲嫡公主,有她自己的使命!
越过辞渊,阿暖步伐坚定的往着皇城而去。
这皇城外的人,皆是几个时辰前祝贺她婚嫁梁渝的百姓,谁知道就这么短短几个时辰,竟然被梁渝军一个个斩杀,整条街道,都是无尽的血水。
娄归究竟和楚祁玉达成了什么样的协约?
她偷偷潜入宫内,发现城门竟无人看守,就连青台和阶梯上都是尸体,就像是刚刚战斗不久的样子。
时不时还有士兵巡逻,正在寻找遗漏的人。
“都给我瞧仔细了,势必把宫里宫外都搜一遍,素和清霁那么大个人,难不成还跑了不成!”
有参将首领在对着属下呵斥,远远听着,像是二皇子素和清霁逃离了刚刚那场纷争,现在他们正在寻找。
阿暖悄默默的循着城墙走着,她离着太极殿较近,便直直的往着太极殿而去了。
红衣花嫁,其实在这样的空城之内,极为明显。
太极殿前,士兵皆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皆是一刀毙命的下场。
阿暖推门进去,却发现陆宣正循着往外跑的姿势,背后却被人一刀串了心。李福也在一旁,竟被人斩去了右手,死不瞑目、死相惨重。
这些人一个个恐怖的惨状,让阿暖不禁后背发凉,竟开始担心起她的父皇了。
殿后的书桌旁,裕帝靠在桌案边,身上皆是被血染红的模样。
“父皇!”
那个遥遥的称呼震了一下,她眼角忽然一热,脱口惊呼,惊骇莫名。走进的那一刻,她忽然怔住了,忽然大脑空白,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样的情况,她显然是无力——
缓身跪下,阿暖忽然摸着裕帝身上的伤口,阻止血从伤口中流淌出,眼睛早就已经被泪给模糊的看不清了,那一刻她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已经失去母亲了,不能再失去这个父亲了。
“父皇。”
“珞儿,你还是回来了。”裕帝其实在就知道娄归要做什么,那日在城楼上,只是阿暖听不出其中的意思,他送走她,就是为了能够保她平安,可谁知道,阿暖还是回来了。
娄归的圈套,就是等着她往里面踏。
“父皇,父皇.....我,我要怎么样....怎样才能救你....父皇......”
她啜泣的话都说不清楚了,明明是一国公主,明明是最受宠的人,却在这样的乱世,失去了一个有一个的亲人。
裕帝握住她的手,另一边将藏好的国玺交到她手上,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
“你,你二哥,你二哥已经走了,兵符在他身上......如今,我把这国玺给你....大胤,大胤就靠,就靠你们了......”
裕帝口中不尽的鲜血流出,说话的声音也渐渐微弱。
在此之前,其实与裕帝就已经把兵符给了素和清霁,他早知道有这么一天,曾吩咐过,若有这么一天,一定要以大局为重,不得被儿女私情所耽误。所以清霁早早就出了宫,就连阿暖的婚假都未参与,必然就是因为这个吧,但是国玺是何等重要的东西,裕帝竟然把它留给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