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也没人知道娄皇后跟梁渝皇子之间,究竟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
这一举动彻底搅动了看似平静的暗流,帝都错综复杂的矛盾一触即发!
大胤三十年三月初六,婚期如期举行。
那场奢华的婚礼定于十大门阀均在受邀之列。
十大门阀诧异于这一门两国缔结的婚约,暗自奇怪以素和清珞那样绝决的脾气、居然肯和梁渝国皇子相较于好。
然而出于对那种威胁皇族命脉的力量,却不得不虚与蛇委,无奈的为婚礼做着种种准备:楚祁玉陪她祭国朝,皇陵拜生母……几乎整个帝都都暂时把内忧外患抛到了脑后,全心全意地倾力准备着一个空前奢华的婚礼。
然而暗地里,一部分野心勃勃的贵族早已厉兵秣马,训练家将,联合帝都禁军和皇后,准备趁着婚礼里应外合,将那个九五之尊的皇帝换命!
而很多人,还因此被蒙在鼓里。
江山如梦,佳人似玉,一夕恋了红颜,那便纵使它天下繁花,弃之又何妨,总抵不过人在身旁。
如海如风如流水,伴汝伴吾伴此生……
三月初六,正是墨枢幽梦盛开的时节,宜嫁娶。
天微微放晴,还是初晨,阿暖早早的便起身准备了,身边的人多是无眠,操心着她的婚事,一早也赶往了宫内。
华梨苑进进出出,忙上忙下,长公主因为有孕在身,不边出面,便未前往宫内。
与此同时,宫外的禁军不知怎么的,突然多增了许多人,皆是生面孔。
此时之间,华梨苑已经是漫漫人患,挤不开身,阿暖由着侍女为她梳妆打扮,今日她便远嫁,带着皇族的名义与利益,嫁给所谓的幸福!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今夕何夕,遇此良人。
诸人皆是笑脸盈盈,就连皇后都过来亲自操办了,可是阿暖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镜中的自己,她却觉得如此陌生!
从童年开始,她的一生就注定黑暗冰冷,不能见光,卑微肮脏。但何其幸运,她曾在命运的急流之中与辞渊相遇——他是照入她生命里的那道光芒,就算那一道光不会属于自己,只要遥遥地看着,也会觉得温暖。
只是一直到今日,她都未等到那一句解释。
初晨的阳光穿过窗棂,照在她侧颊,显出一股活泼明亮的气息来。睫毛长长的,就像两只蝴蝶停在了眼睑上,展翅欲飞。
锦烈望着她,脸上忽然显出一种看不透的复杂神情来。
日光从她头顶倾泻而下,明丽如瀑布,然而她站在灿烂炽热的阳光里,手心却有一丝冰冷的寒意,如同一把虚无的剑握在掌心,无论她松手或者握紧,都永远不会消失。
如同那一片看不见的未来,如影随形。
“一梳梳到尾,二梳举案齐眉,三梳儿孙满地”
这次的婚礼安排得非常盛大,举国,而庆。
“公主要多笑笑啊,新娘子结婚,要快快乐乐的。”身后人梳着头发,看着镜中的她不开心的样子,便开口提醒。但这人毕竟不明白其中的事件因果,就这样随口的一句话,到让在场的其他人,面面相觑。
她们都知道,为什么阿暖会不开心。
听到那人的话,阿暖忽的小声嗤笑了一声,看着镜中,忽然眼前浮现了那双好看的眸子。眼眶不知不觉,忽然有了湿润的感觉,极力的眨巴眨巴,希望外人不要察觉。
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幽凉香味,镂空雕花嵌着羊脂玉的铜镜映出她绝代容颜,靡丽妖冶,抬眸谈笑间便可衬得这世间所有美好都暗淡无光。
只那一眼,便让人深深沦陷,予取予索。
冰雕玉勾玄胆鼻,往生河上菱唇艳。
色若春晓之花,芙蓉面寒。
一袭云锦描金勾勒血色彼岸花宛如天边流霞的嫁衣,外罩着极柔极薄的绯色鲛纱,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了她绝世容华。
拦腰束以流云纱苏绣凤凰腰带,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她玲珑巧致的身材。
“公主喜欢那支钗子啊。”梳妆的人打开梳妆匣,问。
她转过僵直的脖子,看着满桌的珠光宝气。
沈楚祁玉是真的对她很好,为了这次婚礼,光是头面首饰就准备了五套,有金银的,有宝石的,也有点翠的。
阿暖抬眼过去,里面有两支钗子,极为醒目——
一支是复冀华丽的六旻步摇。
一支是轻简素雅的靛青点翠。
一个是辞渊送她的,一个是楚祁玉送的。
外人一定会觉得,新娘子出嫁一定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东西也一定是要富丽堂皇的。毕竟是一国公主,和亲之路若不显身份尊贵,又怎么能够彰显大胤朝的威命呢!
绮罗玉果然非同凡响,一搁在上面,便能令所有珠宝黯然失色。在烛光下,那只凤凰嘴里衔着的宝珠似乎要滴出水来。
可东西再好,也不是她所喜欢的。
“我看这只步摇就挺好看的,不如......”
“用那只点翠吧。”
阿暖语气很轻,没有过多的表情与言语,只是轻描淡写,仿佛着婚姻之事与她无关一样,感觉坐在镜子前面的,就是一个傀儡。
侍女拿起那支靛青点崔,将她一缕秀发压住,退后看了看,笑道:“真是美人如玉剑如虹!这点翠的一流玉色,真是映得人更加出众。”
乌黑的秀发完成一个优雅的髻,宝石点缀的流苏步摇在初光下轻轻摇曳着,让端庄贵气的大红嫁衣平添了一份妩媚。
用了一套黄金掐丝牡丹镶红宝石的流苏步摇,几只点缀的宝石金簪。然后是画眉,点上淡淡的胭脂。
别出心裁的在眉心画上了一朵小小的半开的牡丹。
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心脏的悲伤。
鞭炮一连串地炸响,三道茶喝过,宾客里已经开始有人唱歌,催促着新人出场。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凤凰锦做的嫁衣曾经是墨枢皇都的千金闺秀们最梦寐以求的东西,与华丽夺目的鸳鸯锦不同,凤凰锦看起来并不显眼,更像是一匹大红的普通绸缎。
但是当它出现在光亮中的时候,就会浮现出栩栩如生的凤凰图案。
如果穿在身上走动起来,随着人的动作更会给人一种凤凰飞舞的错觉。
一般最佳的制作方式就是另外在凤凰锦上绣上诸如芙蓉牡丹一类图案,这样静止不动的时候这就是芙蓉花开牡丹争艳的嫁衣,而一旦出现在阳光或者灯光下,精致的凤穿牡丹足以让任何人惊叹。
大气尊贵的凤凰随着光线流动,在精致的牡丹中若隐若现。
慢步行走间,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足抵红莲,红衣素手,锦盖下,无人看到她的伤心。
锦烈端了金盆进来,拧了一个手巾把子,道:“公主快擦擦手,外面催呢。”
阿暖深深吸了一口气——红盖头垂下来掩住视线的最后一瞬间,通过打开的门,她看到外面的走廊深而长,宛如通向不可知的未来。
长廊仿佛没有尽头,每走一步都觉得如此的累。
然而,长廊的尽头,是另一个匆匆赶来的人,在等着她。
阿暖透过红绸,渐渐看清楚了那个人的身影——是她一支熟悉的那个人,是他来了,是他来带自己走了。
忽的,阿暖摘了红绸,缓步上前,朝着那人而去。
陆宣忽上前跪在她的面前,俯首而称,“公主。”
“让开。”
“九瑶公主,千万不可误了良辰。”
“我叫你让开!”她的竭声呵斥,眼前跪着的人却丝毫没有动静,“陆宣,你莫要忘了,我是父皇亲封的九瑶公主,你敢挡我的路!”
闻此,陆宣无奈的起身,退到一旁。
身后的人,皆不知所措,捡起了刚刚阿暖丢掉的红绸,纷纷上前阻拦。
阿暖严重的额泪忽然化作笑容,她一直希望看见的人,终于出现了。
辞渊刚刚还是急匆匆的,但是当她见到阿暖的那一刻,他忽的变了神色,面对着上前而来的人,竟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