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几天,经常梦到母后......”清梵忽的抱住阿暖的肩,语重心长的说道,“明明知道很多事情的真相,我们却无能为力为此求一个公道。母亲当初是为了保我们平安,或许那个人,也是在保你。”
明明知道是个死局,一生一死之下才得全然,自然都会想着为最心爱的人留一个活路。
辞渊亦也是这般吧。
可是阿暖,偏偏想不明白。
误会,就是因此吧。
当初傅庭兰的死,不也是想为了自己的儿女能够平安无事,阿暖竭力离宫这么久,不也是因为傅庭兰。
若真的论勾心斗角,娄归的手段,亦也不差。
走到今天这个位置,谁都不容易。
“我想要的,是一起承担。”明明是关乎两个人的事情,为什么偏偏要一方来承受呢?只是一句解释而已,就那么难么?
一句话骗了这么多年,就丝毫没有愧疚吗?
阿暖不相信,哪怕长公主亲口告诉她了,亲口说辞渊入百霜阁真的就是刻意为之的。
她也不相信!
“好了,不要这么想了,老是这么乏心下去,对身子不好。”
缨宁拿来轻裘披在她身上,夜里她总是怕冷,冷的时候就一直咳嗽,半夜都睡不好觉。从小体寒吧,老毛病了,也是治不好的。
是啊,傅庭兰去世已经八年了,这一晃,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八多年前,她还是宫里人人宠爱的五公主,什么都不会,也不敢杀人;现在的她刀尖嗜血,杀人如麻,锋利的剑光,已经完全适应了她的生活。从回到皇宫之后,她就没有快乐过,或许是这墨枢皇都从来都不存在快乐,从来都不存在给予她快乐的人吧。
这里的生活,海誓山盟不过只是一个归期的幌子,他们要的承诺,无非就是天下制霸。“我手上这么多条人命,不早夭,也会不得好死的!”
“别瞎说,手上沾着人命血债的人多了,怎么就偏偏你不得好死。你是我大胤朝的九瑶公主,谁敢动你!”
可是她不能啊,若非家国大义,她又怎么可能卷入到这场纷争当中。
不过是个大胤帝女的身份,就有人把她逼的,上了绝路。
短短一瞬间,阿暖脑中已经转过千百个念头。
瑟金天,肃寒色。
寒风萧瑟,雁声啼嘶。
晨曦第一道曙光破天笼罩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璀璨的光辉赤若流霞。
宫阙凤台高楼之上,一名身着素衣的女子迎风而立,大风将她的衣袂卷起,乌黑如瀑的发丝倾斜在腰间随风飘零。
远观其淡雅高贵,其神若何。近观其冰清玉骨,质美如兰。
她目光呆滞,遥遥凝望远处那闪闪耀眼的金阙,只要出了金阙,她便自由了!
自由......
脑海中黯然闪现出断断续续的画面,心仿佛被人掏空,连喊痛的力气都没有。
她一直在等,等待那个承诺带她离开金阙远离宫闱的人。
可是,那个人却迟迟没有出现!
“清珞。”身后忽的有人叫住了她,一听就是到是他父皇素和东墨。
阿暖没有及时转身,还是站在城楼上,望着眼前的一切,物是人非,人心凉薄。待到裕帝走到她身边的时候,她毅然是无动于衷。
“日子,定好了吧。”冷不丁这样的一句话,真的让人觉得失望了。
“清珞,我是为了你好。”
“是啊,我在您眼里,终究是比不上帝位重要,是您辜负了我的母后,辜负了她的亲生女儿,亲手把她送往异国。”
一直以为,当初把二皇子送到梁渝为质子是裕帝迫不得已的事情,但是现在这个和亲的缔约,怕是啊暖一开始就想错了。
裕帝为了他稳坐皇位,身边的人,皆可为棋子利用。
傅庭兰当初多爱他,九王夺嫡之后,社稷不稳,傅庭兰出了百霜阁全心全意帮助大胤社稷,打压紫云会,助大胤走上稳固的道路。
可是到了最后又如何呢?
裕帝娶了敦煌公主,就在傅庭兰身死的时候,椒房殿那场大火,若不是自己,怕是没人会去救人吧。
人心都已经如此了,自己还要奢望什么呢?
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了,没有退路可言了。
“你年纪不小了,也是该嫁人了。”
“可我有我自己的选择,您觉得,逼迫下来的婚事,真的会是圆满的吗?”为了一个从来不爱的人,而去将就过完一生,真的就是幸福的么?
难道自己的亲人,就是这么把自己的婚事放的这么平淡吗?
“祁玉是梁渝二殿下,为人也是不错,不出意外他会是梁渝的王,你就是皇后,有何不好?”
“我宁愿做个普通人,都不愿意坐那个梁渝的皇后。”
普通人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权力都握在手里呢?
“父皇,你从来都不了解我。八年前我毅然离宫,虽然是带着您的计划,但那也是我心之所往的事情。我宁愿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有普通的父亲与母亲的疼爱,永远都不会把我推出去,作为国家利益的棋子。”阿暖说的义正言辞,让裕帝有些无话可说,望了望裕帝,又开始把目光放向远处,“我知道,身为公主,我也该把国家利益放在第一位,但您的做法,我真的很失望。”
现在看来,裕帝真的是把她当做棋子一样的。
八年的退身,为的就是能够帮助皇帝把朝廷上那些乌合之众一一除掉,她一个外在身份,自然是行的自如。可八年时间已过,她又不得不回去,回去了以为可以通过自己的势力,保护自己身边的人。可现在,裕帝为了不与梁渝开战,把自己当做礼物送给了梁渝。
利益与亲情,其实早有选择。
“这宫里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你留在这,我也不能随时随地保护你。”
“可是,原本就是您让我回来的,若我不回来,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的纷扰了?”
裕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好,可是真的是的么?
阿暖也是不理解,她只觉得婚姻大事的确是该听父母之命,可是这样无理而又凉薄的命令,真的很失了人心。
“三月初六,是个好日子......”
三月初六,岂不是就这几天了!
“既然已经定了,何须再跟我讲。”阿暖没想过,竟然时间过得这么快,择日原来就是尽快了,时间满打满算也没几天了,自己也没有选择了,“儿臣身子不舒服,先行告退了。”
阿暖的语气有些低沉,她现在应该是不相见任何人吧。
裕帝的用心良苦,或许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吧。
看着阿暖远远离去的身影,裕帝不禁叹了一口气。看着这春寒的远方,大胤百姓都能够安居乐业自然是好,但是他总觉得这天快要变了。
各方势力都太太平了,不可能会这么安静的。
那些不期而遇的温柔与生生不息的希望,总会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在背后,右相已经跟娄归勾结,裕帝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虽然紫云会依旧是一大利害的帮派,虽说辞渊也是紫云会的人,但是这么多年看他对待阿暖的事情,裕帝还是很放心让他带着和亲团队往着梁渝而去的。
只有把阿暖送走了,他才更没有后顾之忧吧。
人人都说裕帝只求长生之法,完全被皇后把持了朝政,成为了一个傀儡皇帝: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阿暖一步步铲除了皇后的人,裕帝隐忍这么多年,就是为了能够看清楚究竟是谁在背后搞着小动作。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清楚了很多事情。
坐在那个位置上,可不是白坐的。
至少,他要找一个能够护着自己女儿的人,哪怕那个人远在异国。
父女之间,其实已经有很深的隔阂了,不知从何时开始,阿暖开始越来越不理解她这个父亲了。
自从她母后死后,除了在皇陵能够说出她的真心话之外,宫里的任何人,她皆不敢讲。
别怕,我在!
——这么温柔的话,或许阿暖再也听不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