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之情,意志在身。”
“是么,话说的这么好听,可你做到了吗?”
纵是年少风流可入画,却是自成风骨难笔拓。
话虽说的好,行为,却已经止步于此了。
“我们的感情,不是建立在猜忌与利用之上的。郡主如今随了皇后,就该明白皇后的良苦用心,在皇后身边,学些东西还是要好的。”
那一刻,她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的这个男人,早就已经成为了别人的丈夫,成为了庇护别人的保护伞。自己有何必还苦苦执念,一直放不下呢?
郁结于心,苦的是自己。
可她那么多年的青春,怎么会是一朝一夕说没就没了的呢?
白鸣筝也不再管她,上前搂住素和亦岚的腰,便小心翼翼的回到马车上了。
其实他们早在很久之前,在某个路口,他们之间就已经错过了。
错过的东西,其实已经复原不了的。就像一块完好无损的玉珏,摔在地上,粉身碎骨,永不恢复。
初春料峭,还带着冬日的寒气,阿暖的咳疾甚是一直从冬日带出来,未曾见好。
好像自当初溱羽之毒过后,愈发的严重了些。
有时候咳的,就像是要把她自己的心肺咳出来了一般。
从城楼回宫的路上,她一言不发——
时不时捂着自己的腰身,昨日黑衣人的那一击,着实是让她受了些苦。咳得时候,腰身振振的,实在是不太舒服。
宫里的太医一直都给她送来补药,每日都是极为苦涩的药,整个人喝的真是难受。
可她又不能把楼若淳召进宫来,百霜阁那边,还需要她帮衬着打理事务。
刚进了华梨苑的内殿,她便疼的有些站不住脚了,一手扶着桌榻,一手伏在自己的腰上,再多走一步恐怕她都忍受不了那样的痛了吧。
明明受了伤,还非要出去走?
一直闲在宫里无所事事,的确是会给人闷坏的。
“公主,我去传太医。”
锦烈刚要走,阿暖却拉住了她的手,好像少了这个支撑,下一刻她就要摔下去了。
“不必了,休息一阵就好了。扶我去书房吧。”
如今伤成这样,阿暖不禁想到,如果随后下了阿鼻地狱,下场又该如何呢?
或许十八层地狱,或许不得好死吧。
她与辞渊是共犯,会有一样的报应,他们杀的是同样的人,做的是同样的事,从她被发现是大胤帝女身份的开始,这些其实都已经是注定了的。
将来无论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他们都会在一起!
真的吗?不会改变吗?
或许他们之间,只存在一纸协约!
两厢情愿之下,付出的代价,深不可测。
纵然是笑傲红尘百年风华,到头来是非功过不过历史洪荒。
纵然是浪荡江湖万里征程,到头来弦断锈斑不过碧血一滩。
听闻江湖风雨剑气无双,说是快意恩仇心上伤,又得身影无处藏,纵马不问前何方。下一世,活在夜雨江湖里,萧飒拔剑起,别了故地,空剩往昔。
她缓缓在贵妃榻上躺下,手中拿着的,是百霜阁新送来的信:
因为昨日的事情引起了注意,虽说朝廷也在探查,但是毕竟没有百霜阁密探差得快。不出一日的功夫,这消息与中间细节,已经一五一十的写在这信上了。
原本还想着能够偷偷出宫见辞渊一面,现在看来,应该是没机会了吧。
还没有谁,敢在祭祀之礼上,公然刺杀大胤帝女。
阿暖细细的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忽然下意识......
那一瞬间,她摸着耳畔的坠子,忽然叹了口气——翡翠的白金扣上裂开了一个细微的缺口,那是日前的那一轮交手里,被黑衣人的刀意割伤的。
她望着灯火依旧通明的宫外,默默叹息。
昨日之人,或许不是来要自己性命的,而是来破坏祭祀之礼的。为着不让自己顺利继承大胤帝女的位置,皇太女一旦加身,其实对很多的势力都很不利,毕竟虎视眈眈。
可梁渝人,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关心则乱?
自己与梁渝分明无冤无仇,来破坏大胤的事情,对他们而言,竟何?
“梁渝。”
“莫非是楚祁玉?”
楚祁玉是梁渝皇子,他阻止自己继承皇位又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缔约联盟,这边行事大可不必。可若是为了祸国,单凭他一个人,能成什么大事?
信上所说,那些被斩杀的黑衣人身上,褪去黑袍之下的衣服,是梁渝仅有的平绣,这是墨枢城里不可能有的东西。就算不是梁渝人,那也不会是墨枢皇都的人。
外面的势力,其实很早就已经盯上她了。
得分外小心些。
“公主,太医院的药来了。”
阿暖听到这里,脸色忽的就变了,“又是那些苦药,不是让你告诉太医院,不要再送药了么。”锦烈接过缨宁送来的药,放在书桌一旁,那是苦的阿暖连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说起这药,她倒不如喝些冷酿来得痛快。
还记得当初,她从郎月阁把辞渊带回来的第一天,携了一壶美酒,和他说这就是墨枢城有名的“冷香酿”。
她握着酒杯,慢慢将那一杯淡碧色的美酒喝了下去。因为有所准备,这一次,她完美地控制住了自己的身体,直到液体滑入咽喉也没有咳嗽出一声。
一杯入喉,在微微的醺意里,她觉得这整个世间都轻松明亮了很多,也暂时忘记了自己腥风血雨的前路。
她忍不住想:果然,外面的世界里有着那么多的好东西。
然而,辞渊的话却将她重新带入了沉重的现实。
那个用着黑衣的男人握着酒杯,在月下小酌。阿暖却慢慢地向他说出了近年来关于百霜阁的一切,以及邀请他来这里的原因——
只是刚见第一面,阿暖便对他,掏心掏肺。
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
“公主,您还是赶紧把药喝了吧,不然太医院那边,又要着人来催了。”缨宁的一句话,忽的把她拉进了现实,话说良药苦口,可对她而言,却不是这么个道理。
“锦烈,有酒吗?”
阿暖喝下那口药,忽的脑子一转,瞪着两个圆鼓鼓的眼睛朝着锦烈撒起娇来。
讨酒喝?
“我可不敢让你再喝酒,我听说你在酒肆喝酒,在那楚祁玉面前大肆发疯,我可不想看见你在宫里被人数落的样子。”
“我那时装的,我的酒量你还不知道啊,我怎么可能会醉呢。”
阿暖伸出手拉扯拉扯了锦烈的衣袍,就像是姐妹之间的撒娇,宫里无情,她们之间便是朋友了。
“是啊,没怎么醉过,就那么一次。我就记得那次啊,你抱着辞渊,非要让他......”锦烈细细道来当初阿暖喝醉之后的额荒唐事,忽的说的阿暖有些脸红,竟出声打断她。
“好好好,我不喝了,不喝了,不喝了。”
当初她喝醉了,抱着她的影子满阁跑,硬是要她的影子娶她为妻,闹得整个百霜阁的暗卫都知道了。也就是那一次,婉娘管了她,婉娘管他不惜让她在喝酒,就算是喝,也得适度,实在是不愿意看见她第二次出现那样的情况了。
前几月在酒肆,她一个人生闷气喝酒,回了宫去缨宁见她装醉的样子,都有些那么的后怕。
生怕她再醉酒之时,说些什么不该说的话。
腰上的额伤有些麻木了,太医院的药又有宁神的功效,喝过之后,阿暖便觉得有些浑身乏术的感觉。
缨宁点了一炉安神香,诸人便缓缓退了出去。
她轻靠在贵妃榻上,缓缓闭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