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仿佛浓墨,裹着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年轻的御使怔了怔,脸色微微一变,立刻关上了窗子.
窗关上的一瞬间,仿佛一阵风卷过来,檐下的铁马发出刺耳的叮当声。都没有人注意在关上窗户的那一瞬间,窗前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在风灯下竟然泛出了如血的殷红。
“嚓”的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东西滚落在地。
黑暗仿佛浓墨,裹着一切,伸手不见五指。
下着雨的夜里,屋顶上仿佛有什么东西微微一闪。
那微弱的雪亮的光芒割裂了黑夜,血如瀑布般流到屋面上,混着雨水落下。剑光中,依稀可见一只苍白纤细的手拖起了一件沉重的什物。
房间没什么人,除了御史,就只有他的夫人了。见到前去关窗的人无动于衷,身子单薄的夫人还是上前看了看状况。
哪想而知,她过去看见的,竟是一个没有头的人,笔直得站在窗口,手上还重复着关窗的动作。
“啊!”——
年轻的御史夫人被吓个半死,顿时昏倒在房里。
那一剑薄而快,宛如惊电穿破皇城浓重的夜色,居然将空气中下落的水珠都切为两半。
雨还在零落的下,然而已经无法落到地上——那一剑平平展开,剑气弥漫在雨里,居然激起了半空雨点纷纷反跳。
翌日,外面就传出了御史大人郑宇,惨死家中的消息。
郑宇虽然是皇后的人,但他的官职来得不明不白,年纪轻轻就坐上御史大人的位置,难免会被人乱嚼口舌。
但这样的消息一出,朝廷的人,竟然毫无作为。
就是原本知晓此事,分明没有查下去的意义。
只不过,有人听到这样的消息,顿时觉得自己会有杀身之祸。
一个是吏部尚书陈焕,还有一个就是上大夫夏帛。
他们三个曾经帮着皇后一步步将六皇子推到帝位的边缘,现在其中一个出了事,怕是剩下两个也知道为什么了。
纷纷往着宫内赶去,想着商量对策。
但是阿暖百霜阁的暗杀命令已经发布,刻不容缓!
逃到宫里,也于事无补。
还未出门,上大夫夏帛就被暗卫斩杀于家中,刚刚给吏部尚书送了信,下一秒就被突然袭来的暗卫给吓得魔怔。
灯火被刀气逼着,摇摇欲灭。身着官服的热坐在灯下,灯火将黯淡的阴影投上他清俊的脸,亲眼看着刀锋划破空气。
暗卫薄而锋利的刀切开了书房内的空气,斩向上大夫的颈部,带着誓在必得的凌厉。
席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血染了整个书桌,也染了桌旁几封与皇后的往来书信。
下手都很果断决绝,果然,辞渊亲自出手,一招毙命!
现在,就剩那个警惕最高的吏部尚书,陈焕了。
一早听说了昨夜御史郑宇的事情,便增派了许多家丁守着,就连进出的人都一个个的盘查。进宫的轿子都用的自己亲自挑选的人,丝毫都打不得马虎。
生怕下一刻,死的就是自己了。
他们三个当初与娄归一起合谋,打压了傅后先初在朝堂上的势力,娄归卖官鬻爵的本事过于高深,慢慢的拉着自己的人控制朝堂,以为能够控制大局。
但毕竟裕帝都看在眼里。
躲,是躲不掉的。
郁郁地坐在轿子里,心越往下沉,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死的这么突然,究竟是何人发现了他们的事情,又是什么人治他们于死地?
陡然的,毛孔袭过一阵寒气。
静静的呆软轿中,墨黑色的发隐秘在沉默中,冰冷的气息充满了整个空间,大大的淡墨色眼睛显示着这个环境不该有的杀戮,苍白的脸没有血色。
轿子忽然停了......
“十、十万……”陈焕忽然拿出银票,捧在面前,想要买自己平安,可辞渊却不是一个见钱眼开的人。
见到眼前人波澜不惊,陈焕忽然又开口,“我给你二十万。”
抽出另外一叠银票,加在原先那一叠银票上,崭新的银票,显然从未被使用过——那刚拆开的信封上,赫然写着“桃源郡守敬上”的字样。
而他家里,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下面官员敬上来的礼金。
六部尚书……那个天下百姓口中清廉正直的尚书大人,居然、居然也是这样敛财的贪官?外表看起来如此刚正廉洁,背地里却受了这样多的贿赂黑金?
真不知道这些当街的百姓听了,心里作何感受?
辞渊迟疑着拿起那一叠银票,放到手里看了看——果然是十足的真银票,墨枢城里任何银庄都可以兑换。
软轿内外,辞渊神色凛冽如冰雪,面对着这样的诱惑居然眉头都不动,沉静淡漠。
“这样的伪君子……”辞渊反而怔了怔,忽然忍不住恶笑起来,眼神里有难掩的轻蔑和愤怒——
手中银票往天上一掷,恶笑声中,杀手的刀肆无忌惮地再度斩向尚书,迫近。
刀锋直逼手无寸铁的陈焕,到了这里,忽然间他的深眸凸了出来,面目因为剧痛而扭曲。
雪亮的短剑闪电般刺穿陈焕的小腹,辞渊修长的手指被喷出的鲜血染红。然而仍旧毫不犹豫的握紧剑柄、用力一绞。等眼前的尚书大人痛得下意识松开了利刃,砰然倒下,才从腹中抽出剑,重新放入袖中。
看着开膛破肚,不停痛呼挣扎的尚书,辞渊脸色苍白凛冽。
“是谁,是谁让你来,来的。”
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杀手,陈焕嘶声问,声音却渐渐衰弱,枯槁的手足不停地抽搐,血流满地,染红那纷乱散落的银票。
辞渊擦了擦剑上的血,低下头去淡淡道,扬眉:
“你怎么不想想,之前做了些什么,这官位,怎么来的?”
“皇后!”陈焕嘴角抽搐了一下,咧嘴笑了起来,做着垂死前的喘息,身体蜷缩成一团。
一击即中,三个人皆亲手毙命。
而且朝廷,不为所动——
一时间,娄归身边三大势力,不同领域的人皆被毙命,她的势力缩小了一大半,却不敢让裕帝彻查此事,生怕自己卖官鬻爵的事情被查了出来。
这个时候,只有忍气吞声的道理。
很快,阿暖让自己的人顶替了其中的位置。虽经过了裕帝同意,但那些毕竟都是自己熟悉的,对自己也有好处。
不过阿暖终究是没有把谢景行的名字,写在暗杀名单上面。不知道是不是得了裕帝的授意,还是她自己的意思,反正大理寺少卿这个人,是无人动过的。
辞渊,还真是她得力帮手......
有人不会询问她这么做的原因。
有人更不会猜到事情是她做的。
可有人,会因为他变成这样而感到悲哀。
毕竟,很多年之前,他们所认识的她,不是这个样子的。
素和清珞也好,傅阿暖也罢,在他们心里都是那个心地善良、心思单纯的姑娘,绝非现在染指人命、心狠手辣!
“喀嚓”一声,一支含苞的海棠被利剪截断。
明明开得很鲜艳,长得也很好,可阿暖偏偏拿着剪子,一刀给剪断了。
那海棠太红了,远远望去就像一枝独秀的样子,总让阿暖想起自己童年的血色记忆,想起来甚是可怕。
早晨起来,收到了百霜阁的回信,没什么事干,她就在院中修剪花木。
但不知怎么,却有些心神不定,几次三番的出错。
手中握着这片草叶,心里,却莫名的寒颤。
素和清梵一大早,就往着阿暖宫里而去,很显然,他应该也听到风声了。外面传的沸沸扬扬的,只是宫里人无动于衷而已。
“你到底干了什么事儿?”清梵将辞渊遗落在御史大夫家里的玉佩,狠狠摔到她面前的桌上,想必是已经知道了些东西了。
阿暖微微在修建花木的同时,微微抬眼看了看桌上的玉佩,小楷刻的霜字,很是明显。
锦烈知道事情有变,还未等到阿暖下令,便带着周围的侍女退了出去,后院就留着他们两个人。
阿暖继续修建着那一盆海棠花,没有理会清梵的话。
“你还真是长本事了,一夜之间、早朝之前,三位大臣被杀,我若不是发现了郑宇家里这块玉佩,还真猜不到是你干的。”
辞渊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落下一块玉佩?
剪完最后一片叶子,阿暖终于放下手中的剪刀。
骤得放下饮茶的杯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嗤笑。
随后,才抬头望着正指责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