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雨惊雷,三房清静安宁。
昨日起胡管家便命人严守宅院,非亲令不得擅自出入。甚至连夜里出去送泔水的人都被放了两天假,不得进出。
笔尖细细勾勒,或长长蔓延,或急转盘绕,或轻点慢错,一副蝶恋兰花的花样便已完成。不远处的软塌,小几上也都铺满了纸张,鱼绕海棠,螳戏建兰,蜂落洋槐……以及各种轻盈灵动的花虫鸟兽,纤毫毕现,惟妙惟肖。
梳着两个包包头的小丫头正弯着腰对着尚未干透的笔墨吹气,小手在旁边不定的扇。
另一个前额垂发的双丫髻姑娘在一旁拖着两腮,看着案桌前作画的姑娘见又一幅画完成了,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端起来。
“我说小姐,这么漂亮的花样子,每种只做一件衣服,实在是太浪费了!人心不‘鼓’,暴殄天物啊!”仰面一声大叹,尾音拉长。
还没换口气,突然又止住,“这次我没用错词吧?”
岑子衿揉揉手腕,笑问,“人心不‘鼓’是个什么?”
“就是人的心不能大一点,装的多一点,就不在乎是不是只有自己有啦!这样咱们每种就多做几套,挣多多的银子!”
原来还能这么用词!
岑子衿提笔写下四个字:人心不古。
“你回去把这四个字写一百遍。”
青瓷哀嚎一声,趴在手里花样的阿碗身上嘤嘤痛哭,鼻子的气息吹到阿碗的脖颈见,痒的她直躲。
肚子咕噜一声响,嘤嘤声瞬间停歇,青瓷泪眼朦胧地转看岑子衿,“小姐,咱们去吃点心休息一下吧。”
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青瓷总是吃得多,饿的快。少女被她一说,肚子也有点饿,便放下手中的狼毫点头。
点心和花茶刚刚摆好,胡路便呼吸带喘的跑了进来,“小姐,快去荣宝堂!老太爷……老太爷怕是不好了!”
“啪”
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发出凉寒的碎裂声。
来不及询问原因结果,少女惊慌失措中带着恐惧,在意识清明之前,双腿已经迈出,奔过游廊,越过石桥。
“起来!你们都跪着做什么?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跪了满院的奴才听到少女森寒的语气,个个诚惶诚恐,胆战心惊。
无措地扯展自己凌乱的衣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前方精雕细琢的门窗仿佛黑暗的大口一般等待着她的进入,等待着将她吞噬。
少女扯动嘴角,端起往日的淡笑,缓步进入。
房间里呕吐秽物的酸腐和苦涩的药香掺杂在一起,紧闭的木窗让这种窒息感凝滞不散,暗沉的光线里,只能隐约看见几个人影走动。
“祖父,矜儿来看您了!早上来还嘱咐您要按时吃药,您是不是没听矜儿的话?怎么能这样呢!我现在都管家了,您也归我管!”
少女用绢帕轻轻擦拭岑鹤不受控制溢出口水的嘴角,另一只手放到他胸前安抚顺气,仿佛这样就能让躺在床上的人好受一些。
身后传来脚步声,有轻有重,分不清是谁的,只是脚步声消失的时候,房间里也彻底安静了下来,只剩下岑鹤极微的呼吸声。
“矜姐儿……”岑鹤原本闭着的双眼悠悠睁开,眼神一片清明,岑子衿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