贸然开口的黄衣男子看上去平日和岑子初关系甚好,这会儿伸手拦住他的肩膀毫无避讳地问。
岑子初答,“尽力而已,把握可谈不上,连山长都说不准的事,我怎么能预料?”
桌子另一角的绯衣男子大叹,“要是你都没把握,那可就剩戚晨了?不过他这段时间忙着和袁家定亲,不知道准备的如何了。”
“哈哈哈,人生四大幸事,说不定到时候他还真能‘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同占两幸,要是我们几个有谁也能入围,那就是三幸,再加个‘他乡遇故知’!”
黄衣男子没心没肺的大笑,“不过这次袁大人估计要气他一段时间了,人家好好一个闺女却做了他的贵妾,听我母亲说,袁夫人可是哭了好几天。”
绯衣男子也跟着笑,这场婚事闹了这么久,最后竟然是这样收场,还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
岑子初是了解实情的人,没笑,但是也没解释。一想到那时候如果妹妹一个不小心,可能和那袁媛一个下场,就心肝脾肺肾都难受。
绯衣男子继续说,“这袁大人估计也不会太闹,我听父亲说,上面正在查买官卖官一事,这次可是发了大脾气要严查到底,多少人排队想扒上戚家这棵大树呢?”
三人俱是感叹,黄衣男子突然问,“子初兄,你三叔父也是在朝二品大员,这几日没人到岑府打听?”
绯衣男子拍他肩膀提醒,“岑府已经分家了,有没有去二房打听,他怎么会知道?”
“说的也是。”前者讪讪的嘀咕了一声。
青瓷赶到的时候,三人已经换成酒令,准备模仿先贤七步作诗,岑子初一听妹妹已经回了马车就要告辞,剩下两人一脸鄙夷,这种见妹忘友的行径他们经历多了,习以为常,挥挥手让他先走,两人继续品酒论诗。
岑子初下山先进马车看了眼妹妹,看到那一大丛腊梅,取笑道,“哎,要是来的人都像你一样,几年后恐怕看不到这梅林了!”
岑子衿被他说得俏脸一红,孩子气的嗔怒,“见开得好,就折了几枝回去插瓶,兄长这么嫌弃,那我还是不要往你院子里送好了。”
惹得岑子初揉了两把她的脑袋,就大笑着下车上马,启程回家。
到了晚上,岑子初从外面回来,一进书房就闻见异于笔墨的幽香,书桌上摆了一只乳白的素瓶,里面插着修剪好的黄色腊梅,又是一阵大笑。
荣宝堂里,胡管家笑眯眯地看着一身米色长裙的岑子衿调整花枝的方向,雪白的花瓣,含苞的花骨朵,怎么看怎么生动,整个厅里都有了生气。
“祖父可还有饮酒?您身体还没有好透彻,再不能饮酒了,常大夫可是说您那晚喝了几杯黄醅酒又咳嗽了。”
太师椅上的喝茶的岑鹤抬了下眼皮,胡路说去厨房看看晚膳准备的怎么样了,然后脚下生风,毫不犹豫的退了下去……
小姐自从开始学着掌家之后,胆子是越来越大,现在都敢管着老太爷了,虽然老太爷嘴上没说,但胡路是个明白人,知道他心里其实烫贴着呢,所以无伤大雅的一些事,也会有意无意地透露给岑子衿,但是今天做的太明显,被老太爷瞅个正着,难免有些心虚。
“及笄礼准备妥当了?”
岑鹤语气冷淡的问。
“都好了,大婶娘派了人来,按照大姐姐当初及笄的流程安排的,她还亲自来看过,说准备的挺好的。”
“嗯,这个你拿去吧。”
一个木匣子被岑鹤推倒她面前。
打开一看,七本书,涉及琴棋书画诗酒茶,无一不是类中孤本,对于名儒大家来说,得其一便已是值的焚香沐浴大庆三日的事情,这是岑鹤骄傲一生的珍藏,如今全送给了她。
“祖父……”
岑子衿哽咽,这个寡言少语的祖父,虽然面上冷淡,可心一直是热的,小小的一个木匣子,却是天下文人雅士求之不得的财富,普通世家的女孩子带着其中一本作为嫁妆,在男方家中都会备受尊崇,更何况是这七本俱全?
是希望她从中读懂些什么放弃不切实际的想法,还是希望她从中学到些什么多点筹码呢?
“你已经大了……”
只平淡的一句话,祖孙两人再没多言。
岑子初过来请安用完膳的时候,一直觉得气氛有些沉重,祖父看上去还是老样子,可少了些清冷,多了几分惆怅。
妹妹眼睛红红的,只是低头默默用餐,还贴身放着一直黑黢黢的木匣子,也不知道里面放了什么,竟然连吃饭都不舍得放下。
等到终于走出荣宝堂,拉住前面低头走路的岑子衿,“你和祖父又怎么了?”
岑子衿抬头,眼睛红红的看着他,然后一低头,单臂挽住他的胳膊,“什么叫又!祖父就是说我长大了,可以交托一些事情了,我高兴。”
岑子初还是将信将疑,不过也没有再追问,妹妹的性子他清楚,不想说的事情,招数用尽也别想挖出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