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父急得跺脚,冤枉得想哭,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天地良心,我昨天半夜就到了庆安郡,可城门关了,我不晓得跟那守城的官兵说了多少好话,连银子都塞了,可人家死活不放行,我能咋地?”
要是硬闯,且不说自个这把老骨头压根就没法跟手拿刀剑的官兵拼,人家是官,你是要闯城的刁民,到时候一刀下来丢了性命不说,还得扣上一个叛贼的黑锅,就更别别提进城去找赖头华赎回儿子了。
想起昨夜在城外墙根下煎熬的那几个时辰,顾父心里头苦哇,可苦也没人能理解,能体恤,还反过来责怪,冤啊!
“这几日为了救这个小畜生,我跑断腿,我容易嘛我,你们要不信我,回头问老根父子去!”顾父像个孩子似的,委屈的坐了下来,甚至还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顾母也不好再数落顾父什么,她把目光放回顾志华身上,“志华,咱不气馁啊,只要你活着回来就好。”
“再说了,不就是缺了一根手指头嘛,又不是真的就不能握笔了,从前咱逛街,天桥底下还有人双手都没了呢,人家拿脚趾头夹着毛笔在地上作画,还有好多人花钱去买他的画呢……”
“娘,我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去天桥底下拿脚趾头卖画的!”顾志华声音沙哑的说着,因为情绪激动,脑门上的青筋都皱在一起。
“志华你别激动,娘不是这个意思,娘的意思是说,那些连手都没有的人都能照样拿笔,你不过是少了一根手指头,这不耽误念书考功名……”
“耽误,太耽误了!”顾志华一脸悲戚,眼神里透出了浓浓的绝望。
“朝廷科举取士,有一条是讲究五官端正,仪容得体。”
“像我这种缺了一根手指头的学子,基本是没指望了。”
“怎么会?”顾母惊愕,“我从前不晓得去戏楼看了多少曲戏了,有一部戏里的宰相就是个驼子,那皇帝不仅不嫌弃人家是驼子,让他做了大官不算,还把皇帝的妹妹公主嫁给了那驼子呢!”
“你也说了那是戏文!”顾父忍不住再次开口,嫌恶的看了顾母一眼:“戏文都是拿来博个乐子的,当不得真,现实中,我听人说那些学子里面基本就没有长得丑的,再不济也能落个五官端正,面容敦厚,至于那些能上金銮殿被皇帝亲自考问的状元榜眼探花,哪一个不是才貌双全?远的且不说,咱还说长坪村,状元郎杨大安,探花郎沐子川,哪一个不是身体发肤都健康的美男子?”
顾母的眼神也彻底灰暗了下去,呆呆坐在那里,连咒骂赖头华的力气都没有了。
顾志华更是如坐针毡,桌上他最爱吃的糖醋鱼也没心思动筷子了,再者,饭菜也早已凉透了。
“爹,娘,对不住,是儿子不孝,让你们失望了,我回屋面壁思过去。”
撂下这话,顾志华起身,耷拉着脑袋出了饭堂。
在饭堂门口,他看到了背靠着墙壁,一手捂住嘴巴,眼泪涌出眼眶,淌过手背的淑华。
顾志华愣了下,眼神里有些歉疚。
看到他出来,淑华垂下手,脚下往他这边挪了一步,有些慌乱。
顾志华看了眼她另一手里握着的筷子,挤出的笑容有些苦涩:“不用给我拿筷子了,我吃饱了,你赶紧去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