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林讲的没有偏颇,就是叙述他们得知的事实。
清明节前一天下午三四点言叙川进了医院,那就是顾东在公寓里空等的那一天,之后言叙川在医院手术室住了半个月,按照陆羽从堂哥那儿打听来的,言叙川也不全然是失去所有记忆,回国前的记忆都有,因此父子俩关系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的。
还有顾东学籍的事情应该不会是言叙川做的。
顾东听完沉默了许久。
陆羽和裴林便在一旁没有说话。
过了会,顾东才开口:“谢谢你们告诉我。”
“你不惊讶吗?”陆羽见顾东面上神色平平。
顾东笑了下,“你们都看出来了,从见面到现在,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当初的事情真的是他做的,他也不会装作不认识的。”
陆羽点了点头,其实他心里想问的不是这个。言叙川出车祸时,谁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来找顾东说清楚还是挽回的,不过现在事实就是顾东被逼离开学校不是言叙川做的,那么顾东知道事实后接下来呢?
“已经过去了。”顾东自在笑了下,知道陆羽想问什么,“三年了,我早都放下了,他现在忘了也好,彻底是陌生人了。”
陆羽见顾东真的这么想不再多问了,感情的事情还是当事人自己知晓就好。三人之后闲聊两句,顾东听到院子门说话吵闹声,声音很大,卧室里睡着的香菇被吵醒了,坐在床上软软叫着叭叭。
“没事,爸爸在。”顾东先进去安抚香菇。
外面裴林已经和陆羽出去看情况了。等顾东哄了两句香菇,外面越来越吵了,像是快打起来,顾东怕出事,拍着香菇进被子,说:“香菇乖乖的,爸爸一会回来。”带上门去了外面。
院子里是今天住下的两个男房客,酒喝的多了耍酒疯,裴林过去劝声音小一些,结果对方脾气酒气上头,推搡之间动了手,陆羽被推了下脚下趔趄没站住,裴林就怒了,二话没说就是一拳,最后吵吵嚷嚷的闹大了。
顾东出去时,院子地上香菇的小木马被摔得散架。
陆羽扶着裴林,裴林胳膊都是红肿的。言叙川穿着衬衫戴着眼镜,衬衫袖子卷到手腕上,领口开着,头发凌乱,那两个喝醉酒的一米八壮实大汉被撂倒在地上,诶哟的叫着,另一个趴在地上吐得到处都是。
“看是报警,还是私下处理。”言叙川慢条斯理的将袖子放下来,摘下了眼镜,眼里的锋利冰冷还未消散,居高临下的看了眼手腕的表,冷静说:“十点四十八分,你们属于扰民了。”
那位趴着吐的全是水,这会哭哭唧唧说:“大哥错了错了,以后不喝了。”
言叙川没说什么,掏出手帕擦过眼镜重新戴上,正好跟顾东对上,温和笑了下说:“已经处理好了,是不是吵着香菇了?”
“还好。”
“地上他们会收拾干净的,早点休息。”言叙川刚说完,地上趴着两个原本醉醺醺现在彻底清醒的大汉点着头哭着说:“我们收拾、我们收拾。”
陆羽还心疼裴林刚被砸的那下,见人醒了就说:“你们喝酒就喝酒,撒什么酒疯。”
“错了,真的错了,大哥。”汉子呜呜的哭起来。
顾东道:“裴林伤的严不严重?先去我那儿消毒上点药。”又看向两位还趴在地上的大哥,头疼问:“能站起来吗?”两人连忙点头,互相搀扶着起来,顾东看人是彻底清醒了,便说:“两位先冲个澡,醒醒酒,有什么事一会再说。”
两人一瘸一拐扶着去了浴室。顾东带着裴林和陆羽回到了堂屋,言叙川早已回房子去了。刚刚吵闹的院子又恢复安静了。一进堂屋,顾东将医药箱拿了出来,陆羽给裴林上药,一边上一边心疼的埋怨:“你说你是不是傻,你不知道躲啊。”
“我躲了,不就是砸到你了。”裴林见陆羽眼圈发红,笑了下去握陆羽的手,“真的不疼。”
陆羽故意在裴林胳膊戳了下,裴林抽了口气,陆羽又舍不得了嫌自己手重。
揉完药水,陆羽在哪儿说:“我要收回言叙川现在变得特别温和的话了,顾东你离那人远还是很英明的决定,你是没看刚刚言叙川打架的样子,特别疯,跟要人家命一样。”又戳裴林,“你要好好练练。”
“我身材还不好?”裴林吃醋,挑着眉问语气都是森森威胁。
陆羽想到裴林的狼狗腰,沉默了下,这家伙也只是在床上欺负他,哼。不过又一想,他家小狼狗跟言叙川不一样,不是那种上学时期打群架的混混,不能提的。
顾东见俩人没事又腻歪起来,进去哄了香菇睡觉,出去的时候院子里,那俩大哥一个扫地一个拖地,刚洗完澡脚下是夹脚拖鞋、大短裤、大t恤,见到顾东来了,说:“收拾好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啊老板,我们兄弟俩就是尿性,一喝醉酒谁都不认识了,脾气也大。”
“两位以后还是少喝一些,酒喝多了伤身的。”顾东是真心劝,这出门在外的,你喝多了不管是你伤了别人,还是别人打了你都不好,再看俩人醒了后也是能好好说话的人。
这两位一听,刚刚被揍得地方还疼着,连忙点头,“戒了、戒了。”、“不喝了,唉以后都不喝了。”
顾东也没多说,见院子收拾干净,去厨房烧了一壶鸡蛋醪糟汤,又准备了药油一并送了过去,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挨了打总是要表示的。
两人倒是不好意思,他俩喝醉后这脾气冲,以前也常为这个跟人起冲突,不是他们赔医药费,就是人家给他赔医药费,不过——俩人同时想到今天揍他的人,打了个寒颤,是不敢过去问人家要钱了。
从楼上下来,顾东看着侧房还亮着灯,想了下还是敲了下门。
言叙川开了门,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跟刚才打架的样子截然相反。
“刚才多谢言先生帮忙了,言先生要吃夜宵吗?”顾东客气询问。
“好。”言叙川点了下头,笑着说:“等我一会。”
“不着急的,我一会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我去院子吃,正好休息下。”
顾东也没再管,又去堂屋问陆羽和裴林还吃不吃,两人这会也饿了,顾东便给醪糟汤里下了小汤圆,这汤圆还是自己手工做的,里面桃花馅红豆馅混着,没怎么放糖,清清淡淡的带着食物本来丝丝的甜味。
四人坐在架子下喝着汤圆,言叙川这会没戴眼镜,低头喝了口点头说好吃。
顾东没接话,陆羽笑笑接了话说:“这个馅应该是腌制桃花酥用的馅料,顾东做的桃花酥才好吃,我每年过来就是为了吃这个的。”
“料腌好了,我明天做。”顾东尝了颗汤圆桃花馅已经丝丝清香带着香甜了。
“今年多做点吧。我想给我大哥堂哥寄过去,去年夸了海口的。”陆羽是真忘不了这道点心,跟他在云城高级酒店里吃的还不一样,这本身就是云城小有的特产,但出自顾东的手就很惊艳了,他给京都大哥邮了两盒,他大哥不吃甜的都说好吃的。
顾东想了下自己腌制的料,“今年比去年准备的多,你往京都邮十盒是没问题的。”这个是纯手工做的,馅料准备的麻烦,他根据传统做法又改良了下,去年做的反响好,今年打算多做一些,起码能做两批放网上卖卖。
院子清闲的时候,顾东就想着在琢磨下周边,扩展下院子知名度。
言叙川从头到尾很少开口,听陆羽和顾东说话,他吃完喝了口汤,将碗放下,说:“谢谢宵夜,很好吃。”便起身回了房间。
陆羽等言叙川走了后,才小声说:“还真是看不透了,一会会一个样。”他说着看向顾东,发现顾东不感兴趣这个话题,自顾自的喝着汤,就知道顾东是真的放下了。
十一点多,院子大门作响。
王萍和顾一民回来了,两人忙了一晚上但都适应过来了,是越干越有精神头,比以前在家里干农活的时候还要显得年轻精力足。顾东上去帮忙,王萍看到这会还在院子吃宵夜,说:“你这孩子怎么说了不听呢?”
“两个客人喝多了,我煮了醪糟鸡蛋汤。”顾东简单解释。
王萍听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了,她算是知道了,自家这儿子就闲不住。顾东将车子东西往下卸,让父母去洗澡,等他这边简单弄好回去厨房又下两碗醪糟鸡蛋汤圆,陆羽和裴林跟顾家爸妈打过招呼也上楼回房休息了。
汤圆刚出锅,王萍顾一民也洗好澡了。
两口子坐在石桌前喝着汤,让顾东先去休息,他俩一会收拾就成。
顾东笑笑,也没推辞,说:“锅里还有些汤。”
“知道了,你快去睡。”王萍赶着儿子回去休息。摆摊三年多,周边小摊贩都是起早忙黑自己做的,儿女在外有工作,要不然就是儿女指望不上还等着爸妈救济养着买房买车娶媳妇,他们生意这么好,说起累还真不算累,平时晚上十一点回来,儿子宵夜给准备好,洗完澡吃过东西直接上床休息,第二天大早的大多都是儿子去菜市场买菜,他俩能睡个懒觉,吃了早饭,腌制肉,洗洗切切,平时还有小林和儿子帮忙,下午串菜也是一会会功夫。
俩口子不累了,就心疼儿子,早起晚睡的还要带香菇,王萍这会又想到给儿子介绍对象这回事,不过现在太晚不适合提。
顾东不知他妈心里想什么,将碗筷放到洗碗机,就回房休息了。书桌台灯亮着,这晚一直折腾没怎么看出,已经养成习惯在忙也会临睡前看一小会会,这会书本摊开,是本俄语小说,上面写写画画还有注音,书夹放在一旁。等王萍顾一民吃完洗刷干净回到客厅,发现门缝有光,王萍小声说:“东东,早点睡。”
“知道了。”顾东回过神,手上的书本还是最先那一页没有翻动。他将书夹拿起放了回去,合上了书,将台灯光调暗了一个度,弯腰打开了抽屉最底层,里面静静的躺着个红皮的证书,那是他俄语比赛时领的。翻开,一张便利贴掉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