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村民们几乎都是儿女双全的面相, 但是无一例外的，他们的子女宫之中，分属女儿的那一部分异常黯淡，光芒几乎已经不存在了。</p>

一个人有无子女, 是可以在面相上看出来的, 如果没有儿子或者没有女儿, 子女宫对应的那个位置的颜色会稍微浅淡一些。</p>

然而有过子女却又因为意外或者别的原因失去的，跟从未有过的子女的面相又不一样。</p>

这些村民们中庭晦暗，子女宫上缠绕着细细的暗纹, 这便代表着他们与自己的血脉之间有着死亡因果牵扯。</p>

换而言之, 这些人死去的女儿多多少少都与他们有关系。</p>

戚妄想到了王桂芬家地下室里面那六十二具尸体，她的家就在村子里面，与其他的人家相距都不太远, 那些孩子基本上都是遭遇了折磨才死的, 而她自己不可能做到让所有的人都毫无所觉。</p>

那些孩子是从何而来？丢了那么多的女孩子, 家里人难道从来都不会去寻找的吗？</p>

玄门手段的终究不是万能的, 水过留痕, 雁过留声，只要做过, 就会留下痕迹, 丢掉了那么多的孩子，所有人察觉不到的概率能有多大？</p>

戚妄先前就隐约有了一些猜测, 可是现在看到猜测成真, 他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反而觉得恶心反胃。</p>

人性的丑恶在这一刻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倘若丢掉的是男孩子，王桂芬家的地下室里面会有那么多具尸骨吗？</p>

不会的。</p>

传承, 香火，顶梁柱，顶门立户……</p>

男孩代表着的含义太多太多，每一个男孩都是宝贵的，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面的宝贝，与之相对应的，就是那些便宜而又不值钱，如同杂草一般可以随意丢弃的女孩子。</p>

反正没有什么用处，就算丢了，就算知道她们可能会在承受着痛苦，就算知道她们会在痛苦之中绝望地死去，他们也不会在意。</p>

王桂芬固然罪无可赦，可是这些人也不是全然无辜的，他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是帮凶。</p>

戚妄的目光慢慢地冷了下去，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村民的面庞，被他看到的村民们觉得很不舒服，总觉得戚妄的眼神像是刀子似的，扎得他们浑身发疼。</p>

戚宝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扯了扯戚妄的衣摆，低声说道：“爸爸，你别这样，他们不值得的。”</p>

真没有必要为他们这些人而生气，又或者动用某种手段来惩罚他们。</p>

每个人做过的事情都不会被抹去，功德，罪孽，这些全部都刻在他们的身上，早晚有一天，他们会得到该有的惩罚。</p>

戚妄低头看了戚宝星一眼，见到她脸上那浓浓的担忧之色，戚妄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低声说道：“我没事儿，你别担心。”</p>

相较于个体展现出来的恶毒，群体性的恶、性、行为更加让人觉得心底发寒，人性恶的一面被彻底释放出来，当所有人都在作恶的时候，便没有人会认为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错的。</p>

‘你瞧，大家都在做同样的事情，怎么会是错的呢？’</p>

当恶变成了主流，那善恶之间的界限又在哪里？</p>

戚妄看到这些人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也没有愧疚，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担忧，戚妄从他们的眼神表情和动作之中看到了他们在担忧些什么。</p>

他们在害怕王桂芬家的事情传出去之后，没有会愿意嫁入南沟村，他们害怕自己的血脉无法延续下去，害怕没有女人后生不出来他们需要的儿子。</p>

明明在繁衍后代这一重要的人类延续事情之中，女人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可是诞生下来的儿子才会被他们认定为后代，而女儿则是随时可以抛弃和放弃的存在。</p>

何其荒谬，又何其可笑？他们自相矛盾，却从未觉得自己错了，他们需要女人，却又厌弃女人，似乎只有男人，才是他们所需要的。</p>

戚妄觉得自己不能继续在这里站下去了，入目所及之处，他看到的不是人类，而是一个个的恶念集合体，若是继续待下去的话，他觉得自己可能会忍不住出手消灭他们。</p>

“我们进去吧。”</p>

戚妄低头和戚宝星说了一声，没有再看那些村民，跟他们相比较起来，王桂芬那个充满了阴气怨气和死气的家还要让人更加舒服一些。</p>

戚宝星没有说话，乖乖地跟戚妄一起，转身进了王桂芬的家。</p>

以她现在的道行，其实只能隐约看出这些村民们的不妥，但即便是隐约看出来些东西，她也觉得十分的不舒服，戚宝星乖乖地跟戚妄进了王桂芬的家，进入这散发着阴凉气息的院子之后，她紧绷的身体方才放松了下来。</p>

“爸爸，外面的那些人……”让她很不舒服。</p>

戚妄看了戚宝星一眼，也没有瞒着她的意思，直接把那些村民做的事情告诉了戚宝星。</p>

听到戚妄所说的话之后的戚宝星：“……”</p>

她年纪到底还小，除了被魂网附着的那些记忆，以及在张家遇见的那些事情之外，她没有见过多少世界的黑暗面，现在陡然见到了，还是这种级别的黑暗面，戚宝星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p>

怎么会这样？</p>

“爸爸，你的意思是说，那些死掉的孩子，他们其实都知道，更有甚至，甚至是他们自己‘不小心’弄丢的？”</p>

戚妄点了点头，见戚宝星的脸色变得一片惨白，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果你进入这个圈子，看到的黑暗面会比这更加多，人性是很复杂的，你所接受的，你所认为的，可能都会被推翻，所以，你还愿意继续走下去吗？”</p>

戚宝星沉默了下去，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p>

是否进入这一行呢？这看似是一道选择题，可实际上却是一道填空题，唯一且标准的答案就只有一个。</p>

早在自己被种下魂网的时候，早在她决定要帮戚妄忙的时候，她就已经填上了答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