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p>

云生如果真的能召唤仙人附体，那次宝贵的机会，不应该浪费在这里。</p>

他已经是紫府境，保命手段应该比自己多，兴许能逃开。</p>

至于自己，还有最后一点依仗。</p>

云生的睫毛颤了颤，紧紧抱住木琴。</p>

“如果你说这话的时候放下剑，我兴许就信了。”卫凌坦言道，“你是个好人，但是好的，都是死人。我很欣赏你，只是如今幽冥血海百年大计就在旦夕，你变数太多，还是死了比较好。”</p>

冥河水凝练成长剑自虚空浮现，冷意从奚越的背后窜起，如芒在背。</p>

在剑刺来那一刻，云生运转起法相，如一团云雾，四下流散开，但云雾中，却响起一道琴音。</p>

这是他能做到的最后一件事。</p>

焦尾琴来自建木，木剑也来自建木。</p>

两者本就交相呼应，琴剑和鸣，一时之间，剑光大盛！</p>

但这远远不够。太虚剑意从丹田飞出，附着在木剑身上，杀威震天。</p>

浊气催动的太虚剑意，竟然比灵气催动的太虚剑意还要强上数分。</p>

九乃极数。最多可越九阶胜敌。</p>

但，奚越如今不过神藏境六阶，差卫凌足足十四个小境界。</p>

一般修士在冥河之间出鞘那一刻，已经身消道陨。</p>

唯独奚越，想的竟然是找机会重伤卫凌，趁机离去。</p>

金色的剑书被祭出，挡在奚越身前，光芒璀璨。</p>

冥河剑的剑尖没入剑书之内，金色的纸张上，浮现出长剑的虚影。</p>

卫凌面露惊容：“这是什么鬼东西？”</p>

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形，竟然连自己的剑都能吞去？</p>

但奚越修为毕竟不够，剑书也没办法完全容纳卫凌的剑。</p>

在感觉剑书已经到极致的时候，奚越当即放弃抵抗，把剑书内虚影似的剑放出！</p>

奚越隐约有了个想法，譬如以后出去，找席如生刻几道剑在这页纸上。虽然剑书是剑山的东西，但毕竟是他从连苍那里赢来的，剑山不至于如此不讲道理，强行回收才是。</p>

两把剑对上了一把剑。</p>

杀意冲天！</p>

远处，不少人如有所感，看向了滔天剑气传来的方向。</p>

“怎么回事？”明山老祖皱眉，语气不悦，“都什么时候了，还内讧。一个感觉是卫凌那小子，另一个是谁？”</p>

最中间主阵的顾红衣喉咙微动，声音沙哑：“把另一个人，给我带回来。”</p>

在几天之前，他还是满头青丝，如今却染上了斑驳的色彩，显然消耗的厉害。</p>

他身侧，一个凶气震天的高大魔修单膝跪地，应了声：“是。”</p>

……</p>

……</p>

卫凌看向了手腕处整整齐齐的一道伤口。</p>

血喷涌而出，一只断手掉在地上，是卫凌执剑的手。</p>

他面前，奚越止不住地咳血。</p>

卫凌以一只手的代价，留下了自己的法相。</p>

法相没能被击碎，奚越清楚，自己是走不掉的。</p>

“我没想到，你竟然也能伤到我。但是这样的剑，你又能用几次？”</p>

因为疼痛，卫凌的神色狰狞。又一把长剑出现在他的身后。</p>

法相不散，他冥河之剑便取之不尽。</p>

然而，此时的冥河内，却升腾起淡淡的白雾。</p>

卫凌一愣，骤然听见肃杀的琴音。</p>

雅乐，起。《九歌》，其五，《大司命》。</p>

奚越的剑从来不是真正的杀招，杀招是云生的琴。</p>

在平常，云生最多能奏响其三。如今他的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分明是消耗本源在弹奏这琴音，体内的金丹都在崩毁边缘。</p>

分明是雅乐，却是杀人之音。</p>

卫凌体内的真气不受控制开始乱窜，俨然是走火入魔的前兆，他发现自己居然连抬手都做不到。</p>

趁他病，要他命。</p>

奚越当即暴起，祭出木剑。长剑如虹，势不可挡。</p>

一剑穿心，连识海都被捣毁，卫凌再无还手之力。</p>

琴音停下，云生起身，摇摇欲坠。</p>

卫凌倒在地上，气息奄奄，生机断绝。</p>

紫府境巅峰，放在外界也是一代大能级的魔修。却不曾想，被两个晚辈斩于剑下。</p>

奚越断定，最迟十息，这个人就会死。</p>

他拔出木剑，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一坛酒，摔碎在卫凌的身侧：“这是宋河长老托我带给你的。春竹叶，说是你最爱喝的东西。”</p>

陶瓷罐儿碎的很好听。</p>

卫凌在这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p>

他本不叫卫凌，因为一些机遇，在幼年时有幸逃出幽冥血海。那时候他不过是固基修为，十分干脆地散去了全身浊气，从头开始修行。</p>

后来，他加入了玄清宗。</p>

虚元子天赋好，不好好修炼，总是被掌教追着打。宋河知道他体寒，爱喝酒，每次出远门，总是带上当地最好的酒。</p>

竹叶青是玄清宗山上栽种的灵竹酿的，卫凌曾经笑着说过，别的地方都没这个味。</p>

他本来想就此安稳的过一生。</p>

如果不是遇到顾红衣传法，本来应该如此。</p>

顾红衣说，如果卫凌拒绝，等他闭关而出之日，就灭了玄清宗满门。</p>

回首两百多载岁月，自己最快乐的时光，竟然都停留在那个小而破旧的宗门。</p>

卫凌十分费劲的伸出舌头，尝了尝流过来的酒。</p>

“苦的啊，师弟。”</p>

他闭上了眼。</p>

奚越背起云生，感觉这人有些轻。</p>

一曲终，堂堂仙王宫仙胎，竟然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实在令人唏嘘。</p>

怪不得仙王宫要安排那么多人护着他一个。</p>

就连刚才奏乐，如果没有奚越在，卫凌顶多是动弹不得，等琴音结束，云生还是会死。</p>

奚越语气有点闷：“不是让你走吗？”</p>

云生回答：“我仙王宫要撤退，从来都是境界高的最后一个退。没有让师弟保护自己的道理。”</p>

“我不是你师弟，我是剑山的小先生。”</p>

“境界比我低，那就是师弟。”</p>

说着说着，奚越突然停下脚步。</p>

面前，一个穿着盔甲的人挡在了道路中央。</p>

这个人骑着一匹黑色的马，手持长/枪，盔甲外露出的眼睛血红。</p>

透露的气息，隐约比卫凌还要强。</p>

这人道：“我家老爷有请，请随我来。”</p>

若非黑色长/枪上血光闪烁，这本来是句非常客气的话。</p>

云生趴在奚越背上，小声说着：“我有些后悔来这了。”</p>

他一腔孤勇，总觉得自己有能力解决问题。</p>

事实证明，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他什么也解决不了。</p>

如果自己现在是紫府境巅峰，或者道宫境。情况也不至于如此被动。</p>

奚越看向面前的人，道：“可以。但我有一问，你家老爷是谁？”</p>

魔修思考片刻，觉得这好像不算什么秘密，回答道：“顾红衣。”</p>

在他说话的间隙，木剑无人催动，却悄悄飞走。</p>

骑马的魔修抬头望了一眼，终究没有去追。</p>

……</p>

……</p>

一把木剑自天际飞来，最后落在了一个白衣人的脚边。</p>

岁时寒拾起剑，在漫天风雪中，他的神情比冰雪更冷。</p>

“带路。”他说。</p>

作者有话要说：　　读者：好想钻进作者存稿箱。</p>

我：我没有那种世俗的东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