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那种东西他早就已经不屑。对于他而言,心中最重要的莫过于就是得到父亲的承认。自己那些兄弟姐妹,就算从小获得父亲的宠爱又如何,到底还是得不到父亲的位置传承。
他套用了某个大荆的书生的名字林朗清。
然后将自己的身份设定完美,在南无尘启程回大荆的路上,混入他的队伍之中。
他独孤司卓给自己的身份,乃是大荆探花郎。
他将会在到达大荆之后,即刻参加科考,尔后取得状元或是榜眼探花。只要是一个能够在大荆朝廷谋职的身份,尔后他就会以各种方法接近那个泼皮馆的商柠。
行动都很顺利,他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大荆的探花郎。凭借着俊逸容貌,还有那举手投足之间温润如玉的气质,他很快就俘虏了万千大荆少女的芳心。
游街的时候,他特地前往西市,在商柠的算命摊前路过。
他做杀手细作已经多年,再难的卧底都扮演过。不过就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对于他而言拿下不过就是手到擒来,并没有什么难度。
他一边在暗地里调查大物长生丸的情况,一边研究着这个泼皮一枝花的爱好习性。
制造可以接近她的局面,然后对她释放温柔缱绻。这是他在做细作面对姑娘的时候,惯用的伎俩。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失败过。
这张看上去好像是人畜无害的脸,让所有人都信任他。
而这个叫做商柠的泼皮似乎也没有怀疑他。
只是,在接近商柠之后,他却觉得很是惊奇。这个泼皮,和以往他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女子都不同。她的眼睛干净清澈纯粹,当她安静的时候,在夜色下她就像是个鲛人一般散发着灵气与娇美。
在容貌上,商柠确实让独孤司卓觉得有片刻的迷离。
但是这种片刻迷离,也只是持续了很短暂时间。对于独孤司卓而言,没有什么会让他付出自己的理智,放弃自己的任务。
所以,他很快就回复了自己的状态。
俘虏一个少女,实在是轻而易举。只是与她放个河灯,就可以将她嘴里的真话都骗出来。她说起曾经的表情,真诚而又带着喜意。
看着这样的她,独孤司卓突然觉得心底好像突然浮起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这水雾弥漫,让他心中微暖。
独孤司卓看着商柠,许久许久抽来自己的目光。
不知道因为什么,他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是他从未见过的。
推心置腹这种东西,他大概在四五岁的时候已经舍弃。为了能够活下来,为了能够活得很好,势必要舍弃一些什么,就比如真诚。
一个暗卫,一个细作,靠着这些东西是活不下去的。
但是,在那日。
面对着河灯耀眼,面对着被映亮半边脸看上去熠熠生光的商柠之时,他突然找到了儿时那份真挚。如果是眼前这个姑娘,或许就能做到说出实话。
他半真半假说了一些。
只是说了一些,却觉得自己好像心头一动。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在自己心头几十年的石头,在这个时候突然放下,突然再也不用去独自承担。若是在这茫茫世界有一个人能够听他的。
侧耳,倾听,他想要说的话,他的过往。
那么,又会如何。
当他有这个念头的时候,心中突然陷入漩涡。这是一种纠结而带来的无穷漩涡。心中起的这个新念头,与过往那些念头搅和在一起。
自己批判自己,自己反驳自己。
好痛苦。
可是,还没等他自己理出对错来,已经有人将他推出这个故事。又或许,从始至终就没有故事的开端。
苏衡的出现,让独孤司卓变成了一个笑话。
确实是笑话。
他从小就是细作中的翘楚,可是在面对这个大荆权臣的时候,唯一的感受就是措手不及。永远无法预料他的下一步是什么,也永远无法预料他会做出怎样出格的动作。
在大荆权臣面前,一个翰林院编撰林朗清显得那样无助。独孤司卓甚至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他在大荆最好的助力就是帝王南无尘。
可是他却发现,就连南无尘都要忌惮苏衡许多。
苏衡,才是大荆那个真正深不可测之人。
最关键的是,他先独孤司卓一步,获得了商柠的芳心,而且是让商柠如飞蛾扑火一般不回头的那种。
独孤司卓见过商柠看苏衡的目光,那种目光如同磐石不可移。就在那一刻,独孤司卓知道自己绝对输了,这个自己好不容易放下提防去靠近的姑娘,已经离自己远去。
他开始冷静下来。
一方面与苏衡暗自斗争,一方面则在追查大物长生丸的真相。利用红蝎子,甚至不惜用苦肉计进入神医落花谷,在那里丢失了几层功力。
他取得了大物长生丸的配方。
他想要带走商柠,他并不想要伤害她。
他失败了。
在离开那一刻,他看着商柠的脸。这个姑娘沧桑了好几分,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没心没肺的她。
可是,他看到的那双杏眸,一如从前那般纯粹。
在那刻,他突然释怀。
商柠经历的或许不比他少,但是他们最大的不同就是所行方向。他终于知道,为何商柠会对他有这么大的吸引力。
大概,每一个身处深渊的人都渴望一抹光。
可惜的是,商柠是别人的光。
他回到大荆,将大物长生丸的配方交给父亲,并且交给了他假的药引之血。暗卫首在炼制大物长生丸后,因为缺少药引之血的压制,因中化毒死去。
独孤司卓看着临死前的暗卫首,突然觉得可笑。
他到现在才看清,这个父亲或许根本没有想把位置传给他。若是大物长生丸成功了,父亲就会永远坐在暗卫首的位置上。
他,只是一个卑微的棋子。
不过,这个狠心的亲生父亲走了。
自此后,他便是暗卫首,是这大荆天下暗卫之王,是生活在暗处的暗王。
滔天权势,就如同他曾经渴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