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柳小江与老天师两个人之间,几乎从未真正坐下来交心对谈过,但正如老天师本人对柳小江的了解那样,柳小江其实也早就已经摸透了老天师的为人。
若非如此……
此二人之间也不会在没有过多谈论彼此时,还一直保持着外人眼里那种似有似无的默契,导致其他人有时难免怀疑龙虎山对嬴勾真正的态度。
但事实上,
老天师对待嬴勾的态度其实非常明确,只要嬴勾真的做了人们眼中看起来为祸世间之事,那么这位老人最后也就一定会带着正一弟子下山除魔。
换句话说……
张之维作为龙虎山天师真正在意的东西,实际上也就只是这世道的平稳与安定,充其量最多也就是再算上无辜的世人而已。
至于其他的……
什么哪都通公司,什么所谓的十佬……
龙虎山作为避世清修的道门一员,除了世道的平稳与安定之外,根本不在乎究竟是由谁来制定规则,也不在乎那些制定规则的人要如何利用它。
只要世道能够平稳安定,世人可以平静的生活………这就够了。
也正因如此,
柳小江之前在外面的那些所作所为,才并未引得老天师带着正一弟子们下山,老天师才会选择顶着部分压力而无动于衷,任谁上门也都没有认同那种‘提前斩去威胁’的想法。
毕竟,哪都通没了自然还会有哪哪都通,十佬们没了也还会有其他人顶上去,柳小江对异人们下手最多也就仅能造成一时的动荡,他还远远达不到以一人之力,搅动整个世道混乱不堪的程度。
龙虎山……
不打算出手拯救那些明明身居高位,却还一手早就了眼前所有麻烦的家伙,因为‘嬴勾’这一劫映在他们身上并不会显得谁很无辜,所以他们应该为自己所造就出的因果承担一定程度的代价。
不过,任何事也都不能太过分……
那些身居高位的家伙固然有错,但也不至于所有人都该在劫难中死去;
那些受其影响才会在‘嬴勾事件’中同样有份的普罗大众,也不该要一起为了那些身居高位者的错误承担代价与牺牲。
张之维作为龙虎山的天师,必然会在动荡波及普罗大众之时,选择带着正一弟子们下山面对嬴勾这一劫,不为别的………仅仅只为了那些并非真正无可救药的世人。
而在另一个层面上,
张之维也很清楚柳小江的为人,明白‘嬴勾’极有可能是因某种目的而诞生的假身份,知道柳小江本人是不可能会失去理智想要摧毁一切的。
他相信自己拜入正一门下的柳小江,不管在外面遭遇了何等的不公与黑暗,但至少不会变成一个憎恶世上一切的极端之人,更不会把心中恨意连带着施加在一些无辜之人的身上。
所以……
张之维下山必然会弄清楚一切的缘由,也决定了倘若柳小江真的已经失控了,那么就该有自己这个‘罪魁祸首’来清理门户,而且要死………也该是自己这个罪人,死在无辜的普罗大众之前。
但若是事实与自己所猜测的无异,柳小江并未真正变成外界眼中的那个‘嬴勾’,而是在以极端方式尽力促成某种并不极端的目的,那么他这‘龙虎山天师’的名头或许也就能助其一臂之力。
毕竟,若能以一个龙虎山天师的虚名,最终为前途无量的弟子换回光明的未来,又能让这世道以一种更好的方式继续平稳安定下去………
张之维终归还是会觉得自己这么一个所谓的天师,若能以一己之力为世道带来如此之多的良性影响,那么………自己死不足惜!
“小江,师伯现在只想知道,你现在的修行………究竟是由什么牵着马身上的缰绳。”老天师并未对柳小江的话发表任何意见,反倒依旧像曾经一样关注着柳小江的修行。
“回师伯……”柳小江见到老天师这种疑似‘去意已决’的样子,尽管心里面多少已经因此出现了些许不好的预感,但却依旧还是强忍着自身的私欲说道:
“弟子……已经不需要像是曾经那样,必然要由谁来为自身的修行牵马了。”
“呵呵……”老天师对此似乎是极为满意的点了点头,于是便笑着与柳小江缓缓开口换了个问法。
“那……在你的内心之中,是否还亲手握着那道缰绳,并未选择让那马儿重获自由。”
闻言,
柳小江自然知道老天师这些话的意思,因为这明显就是在问自己是否已经开始信马由缰了,已经开始全凭自身‘喜好’做事而不再顾及世上其他任何了。
于是,
他便在仔细的思考之后,相对如实的开口回答道:
“如果您指的仅仅只是修行,弟子可以保证自身修行并未出现任何问题,如果………您是意有所指,那么结合弟子在外面真正的意图,所行之事倒也还算是在紧握着那道缰绳了。”
“只是……”
“因为某种原因所图甚大,就算弟子手里紧握着缰绳,也难保身下的马儿不会横冲直撞,更无法保证它不会伤害到无辜行人,小江………也只能在马上尽量维持着,不会找理由将其彻底撒开。”
“是么……”老天师望着柳小江手缕胡须,“那看来你小子所图之事,也不仅仅只是为了自己啊,不知在外面………可有能够为你证明此事的帮手?”
“有……”柳小江立马点头道:“弟子相信这世上不会有人比那位老先生,更适合作为帮助弟子在您这正名的人选了。”
“而且,也正因为是那位老先生的建议,弟子所图之事才会是今天这般的巨大,不然………弟子恐怕直到今天为止,也只会想着努力改变自身的境遇,而并非是这样试图去改变整个世道。”
听到这话,
尤其是在听到‘那位老先生’几个字之后,老天师理解了其中的含义也不免微微一怔,接着便像是有些生气似的吹胡子瞪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