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正在辗转反侧。
她一向睡得很浅,一点零星的声音都可能将她吵醒。深夜里精神正朦朦胧胧时,空气里传来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起先是在楼道下方响起,上下徘徊了一遍,最后停在他们这一层。
穹苍本来以为是哪位晚归的住客,摸索清楚后很快就会离去,毕竟此时已经是深夜两点。不想外头安静片刻,又重新响起一些其它的诡异动静,还伴随着人物刻意压低的对话声。
五感不全时,人很容易做出过度联想,尤其是在午夜时分。
穹苍推开卧室的灯,坐了起来,靠在床头辨别那些奇怪的声响,将它与画面联系起来。。
她细数了一下,大约有几种不同材质的物体的撞击声,某种液体的翻滚声,随后更是的响起了一阵粗糙的摩擦声,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剐蹭着墙皮,带着石灰块簌簌而落。
那刨墙皮的声音是如此得贴近,真实得好像与她仅有一墙之隔。终于,看热闹的穹苍回过神来。
……这是来了一窝哈士奇,想要拆她的家啊?
穹苍起身下床,去了电脑房,打开电脑,查看安装在大门上方的监控视频。
夜色里,昏黄感应灯照亮着的楼道间,四五人正站在她的门前,干得热火朝天。
因为摄像头的角度问题,拍不到墙面位置,但从洒了满地狼藉的地面,以及被踢翻在侧的油漆桶,完全可以想象出这群人方才做了什么。
穹苍给气笑了,摁着脖颈活动了一下骨头。
监控里,有两位是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女,还有两位则是头上已经染了白发的老年夫妻,看年纪,或许在七十以上。
穹苍登录微信报警平台,将这段视频和自己的地址发了过去,说有人在深夜谋划非法入室。
对面很快受理,表示会尽快安排出警,让她暂时待在安全的房间里等待警方接应。
穹苍去阳台抓起一根扫把,将长杆的一端握在前面,试了下重量,而后光着脚,过去开门。
她拉开防盗门时,那位男青年正弯着腰捣鼓她的门锁,准备往里面塞点东西,冷不丁见着她,脸上的错愕表情都未能及时收起。
穹苍挑了挑眉,后退一步,问道:“你们是谁?”
四人稍愣,倒是没有想跑。
穹苍偏头,看见了门板背后画着的图案。他们用红色的油漆写了穹苍的名字,又在下边写了个大大的“死”字,还有几个不堪入目的脏词。
油漆没那么快干,红色的液体向下滑落,拉出数条直线。就着这氛围,这灯光,这场景,着实有些恐怖。
穹苍看对面四人的眼神瞬间就不对了。和精神病患者一般计较,好像会得不偿失。
那位体格还挺健硕的老太太箭步上前,用身体挡在其余几人,梗着脖子同她叫板道:“干什么?瞪什么?你别以为我怕你,有本事就从我老太婆身上踩过去!我告诉你,我三高又有心脏病,指不定躺下人就没了,你敢动我一个试试!”
穹苍大开眼界。
古代曾有妇孺老弱组成的人墙用来抵御敌军,不想现在的罪犯配置也如此齐全,出门还自带高级肉盾,简直是对他们这些守法公民的一大杀器。
穹苍眼珠转动,被打扰与失眠的戾气让她脸上阴霾密布,冷声道:“你是谁?”
“你害死我儿子,还来问我是谁?”老太太干嚎道,“我儿子死得多冤枉啊?这都尸骨未寒呐,你就在背后泼脏水,想让他死不瞑目!你那心是淬了什么毒?你跟范淮,还有范安那个贱人,全部都是祸害!你们做那么多亏心的事,也不怕他们半夜上门找你!”
穹苍知道这群人是谁了,不由在他们脸上多看了几眼。
明明都是普通的长相,甚至圆润的脸型和肥厚的耳垂,让他们在冷静或者微笑时,还显得有些和蔼。可惜嘴边与眼角下拉的皱纹,在他们脸上平添了两分刻薄,说话时不自觉眯起的眼睛,也让他们的气质显得有些猥琐。
在本次副本公开之前,这几人还是受大众同情的一方。他们在媒体面前不停地卖惨、露脸,向大家夸耀自己儿子的优秀,阐述自己无尽的悲伤,并接受了不少社会人士的捐款。范淮能有今天的名声,这几人居功至伟。
本次副本公开之后,他们想必也是享受了把一夜间声名狼藉,一无所有的感觉。
他们虽然无法接受法律的审判,但是他们的纵容戕害了范安,他们的恶毒谋杀了江凌,他们的欺骗紊乱了秩序,这些都是社会所无法容忍的。
曾经靠着舆论占过多少便宜,如今便要像过街老鼠一样尽数奉还,甚至还要备上更多的指责。
他们习惯了高高在上为人关怀的特权生活,哪里能接受这样的落差?难怪疯了一样要来找穹苍。
“哦?”穹苍哂笑道,“是人设崩塌,机构要求你们退还大众所捐助的善款,还是别的什么,让你们急成这样?”
后面的妇人叫道:“你胡说些什么!”
穹苍高傲抬起下巴,用极为轻蔑的语气,说道:“滚出我的家。”
老太太大受刺激,举起双手,朝穹苍扑过来。
“我今天就跟你拼了!”
穹苍早有戒备,毫不犹豫地抽出棍子,杵在半空。老太太来不及收力,腹部直直冲撞上来。
这一下撞得老妇人两眼发花,虽然她及时避开了危险位置,仍旧痛得失声颤抖。她腰腹深深佝起,在反作用力下连连后退,直到被她老伴抱在怀里。
几人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尖叫道:“你疯了?连老人你也敢打?”
“她自己撞上来的,顶多算她碰瓷。”穹苍抬手指了下摄像头,“监控,懂吗?”
年轻妇人走上前,用食指直直指着穹苍的鼻子,用力地发着每一个音调,似要用唾沫将穹苍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