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容两眼发光盯着她,就像程宛月吐出的每个字都是动人音符。
出国之后,她一直没有池弥的消息,也曾想会不会自己一走,他就退学跑去过颠沛流离的生活。如今听说池弥居然老老实实地在念高三,想到台灯下他托腮生不如死的侧脸,戎容就忍不住抿嘴偷笑。
程宛月和明伦相视一眼,少女怀春啊。
“他和个叫姜河的小男生一起,在学校附近开了个运动学校,教小孩子打拳,两人就住在阁楼上,过得还不错……”
程宛月娓娓道来。
戎容的目光停在她脸上,思绪却早就飘到大洋彼岸的那个未曾踏足小阁楼……
明伦时不时插科打诨,被程宛月毫不留情地怼回来,但三人轻声说笑,格外融洽。
正在这时候,门口小小的骚动。
刚刚从擂台上下来的陈锋,披着毛巾进了休息室,记者们立刻涌了上去。
“我离开一下。”程宛月打了个招呼,起身融入人群。
被围在人群中的陈锋一边接受访问,目光却总忍不住朝角落里的戎容看去。
姜河当初给他看过戎家大小姐的入学证件照,清秀可人,是个美人胚子,但与这个仿佛自己会发光的美人还是有截说不上的差距。
大概就是,女生和女神的区别。
采访全部结束,陈锋离开之际又多看了眼戎家大小姐,正好看见她正低头和身边的公子哥说什么,嘴角笑容甜蜜。
身边有人见他注意力始终在戎容身上,笑笑,“别看了,这位大小姐可是明家的准媳妇。MING和RONG的合作就是给这两个小辈的纪念品,这不是你们中国人最喜欢做的么,联姻。”
陈锋最后看了眼脸色白皙的戎容,手背青筋绷起。
这世界,说到底还是泾渭分明,他居然以为池弥身上会有奇迹。
真他妈,白日发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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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都,化雪天,冷得刺骨。
傍晚时分池弥才推门进来,姜河连忙迎上前,“池哥你这一天都去哪儿了?”
池弥埋头在抽屉里找着什么。
“你要找啥?”
“营业执照。”
“干嘛?”
“停业。”
姜河惊得差点从轮椅上蹦起来,“学校开的好好的,干嘛停业?”
“好好的?”池弥直起身,“我没多少时间来授课,课程都是体育学校雇来的老师在教。学生交的学费,刚好够付工资,勉强维持了一年,你跟我说这是好好的。”
姜河委屈巴巴地说:“起码伙食费和房租都不愁啊。”
“那有什么用!”
丹凤眼中的怒火,吓得姜河一下闭了嘴,他是见过池哥发狠的样子的,惹不起。
“可学校停办了,以后怎么办?吃什么、喝什么?”
池弥垂眸,“你之前跟的那个冯老板,还要人打拳么。”
“要啊……”姜河大脑停摆三秒,才反应过来,“你要回去打拳?!还有半年就高考了,你哪有空打拳?”
池弥随手将兜里的揉成球的纸扔在桌上。
姜河展开一看,退学证明。
“池哥!你疯了吗?好不容易挺到现在了,为什么突然——”话没说完,姜河顿住了。
为什么?其实不用问,他也知道池哥这是为什么。
前日,出国打比赛的陈锋回国,带来的还有戎家大小姐在国外与跨国公司大少爷订婚的消息。
刚开始池弥不信。
然后整整一夜,英文从没超过65分的池弥翻墙到外网,查了一夜。
网上关于戎大小姐的消息并不多,但那位明少爷倒真是出类拔萃的人物,世家弟子、双学位,花美男长相不说还说的一口流利英文。
唯一一段两人公开同台的视频里,戎容一袭水色礼服,肤白赛雪,站在高出她一头的明伦身边笑靥如花。
明公子鸟语说了些什么,姜河和池弥都听不懂。但下面评论区里有中文,他们还是认得的——
“金童玉女,只等戎小姐成年订婚了吧!”不止一条,乱七八糟的英文里,夹杂着的中文都在说这个。
再后来……就这样了。
姜河心疼地捏着那纸退学证明,别人不知道,他可是一天天看在眼里,他们底子差,没正经念几天书,所以每个深夜他睡醒,都能看到池弥伏案奋趣÷阁。
池哥一直说没想考大学。事实上姜河知道他是想搏一搏的,阶级之间的鸿沟三两步跨不过,高考是寒门翻身的唯一指望,这道理姜河懂,池弥也懂。
可现在,池哥居然主动去办理了退学,还要把他辛苦支撑的学校关门,回去打|黑拳。
得有多愤怒和绝望啊?姜河说:“知道了……我去联系冯老板。”
“嗯。”池弥应了一声,上楼去了。
两个男生合住的房间,凌乱是正常的,唯独有一隅一尘不染,红色拳套被挂在墙上,一副油画的池弥侧影被木头相框裱得妥帖,放在显眼的地方。
刚开始姜河嘴欠,说了句“这么放着跟遗像似的”,结果被池弥暴揍了一顿。
池弥快步走向画像,一把抓起相框,扬手要扔,却又顿住了。
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为了给戎容当模特而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几个小时的自己,还历历在目,却恍若经年。
最终,他将相框面朝下扣在台板上,取下挂着的拳套,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