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遇见池弥,戎容这么多年来几乎不曾再梦见那一天。
她也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在跟着池弥返乡探亲的大巴上会梦见。
那天很冷,她是在去学校的路上被人捂住嘴迷晕了带走的。
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个阴冷潮湿的地下室里,手被绑在身后,整个身子冰凉,呼吸困难,头疼欲裂。
房间只有一扇窗在过一人高的位置,从那里能看见外面的地面上堆了七八公分的积雪,所以她才知道自己是被关在地下室里。
是谁,为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又冷又饿之中,戎容觉得缺氧到眼前发黑,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之后,她迷迷糊糊地听见房门外有人说话。
粗哑的男声操着一口她没听过的方言,戎容只能听懂零星的只言片语,似乎是在打电话。
“……十万,要现钱,送到城南邮局,对,酒吧街外的那个,从门口出去往东第三个垃圾桶。”大概说的是这个意思。
戎容胸口起伏,一丁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也不知道左胸那种绞痛从何而来,几乎要了她的命。
是绑架吧,为了跟爸爸要钱。
她几乎使尽全身力气,好不容易才从喉咙口里挤出声音,“……救,救命……”
然而外面的人显然没有听见她的呼救,或是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往心里去。
戎容歪在椅子上,绝望地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
太可惜了,她在追的美剧主角还没逃出无人岛,她画给爸爸的生日礼物才刚上了一半的色,她才十二岁,刚刚考进楠都最好的中学,才念了几个月的书……就这样,要死在这无人的地下了。
就在戎容放弃挣扎,即将陷入昏迷的时候,门外忽然起了争执。
一个是刚刚那一口方言的男人,另一个则是变声期声音沙哑的少年。
“……里面是什么?”少年问。
“你管那么多干嘛?让你去邮局你就去,问东问西的……何老板的话你当成耳边风么?”那男人不耐烦地敷衍,“快去快去,咱店旁边的邮局门口,往东边第三个垃圾桶,里面会有个包,你把包带给何老板就行。”
“我要知道事情的原委。”少年固执地说。
“卧槽!还要我说多少遍?这房间里是人是鬼跟你有毛关系?你老老实实做好份内的事,否则保不齐下一个关在这里的人就是你!”
“所以,里面关了人?”少年敏锐地推测。
紧接着,戎容就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
“你大爷的!听不懂人话?你以为会点功夫老子就不敢打你是不是?”
一声闷响,不知道是什么撞到了门,摔倒在地。
戎容虚弱地睁开眼,从门缝底下看见了灰色的衣裤,还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
然后,那个试图闯进来的少年走了,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再然后,等戎容从昏迷之中醒来时,已经躺在楠都二附院的病房。
尘埃落定之后,戎容才听说,戎正廷第一时间就按绑匪的要求把钱送到邮局门口的垃圾桶里,但半小时后再去看的时候发现钱还在。
包袋子上面落了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一个废弃公园的地址……
戎正廷带着人撞开了地下室的门,这才在第一时间,找到了心脏病发而命悬一线的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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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我冷……”
池弥听见趴在腿上补觉的小姑娘哼哼唧唧的,两道细细的眉毛拧成麻花,小手揪着他的裤管,一副非常难受的模样。
他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热乎乎,可嘴里却呢喃着冷。
“容容,醒醒。”池弥拍了拍她的背。
戎容猛地坐起身,双目失焦地四下张望,许久,才长长地吁出一口气,窝在池弥身前,怔怔发呆。
“做梦了?”
“嗯。”蔫头巴脑的。
她素来元气十足,很少在人前露出这一面,池弥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的头发,一边问,“说来听听?”
戎容哼唧了一声,抬起雾蒙蒙的大眼睛,“梦见被绑架的那次了,那里好冷。”
池弥心一疼,手臂收紧了些,灼热地手掌停留在她的脸颊,拇指摩挲她的眼下,低声说:“都过去了,我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戎容眨巴着眼睛,“那会儿你在哪,已经到楠都了吗?”
池弥推算了一下时间,“嗯,已经在楠都了。”
突然,大巴车急刹,一车人被吓了一跳。
有人大概是睡梦中撞着了头,顿时火冒三丈地站起身来冲司机发飙,一口方言、唾沫横飞:“会不会开车啊!不会开让老子替你开好不好啊!”
戎容忽然全身绷紧,神色也变了。
池弥察觉到她的变化,低声问:“怎么了?”
她缓缓直起身,回过头去看出声叫骂的男人,那人还在骂骂咧咧,但已经坐回了原座。
一切就像没有发生过,车厢又陷入了安静之中。
“池弥。”戎容转过头,声音很轻,“他说的是你老家这边的方言吗?”